半夜的山穀,黑黝黝地。夜風從山穀中卷過時,猶如野狼的嚎叫,悠長淒厲。於單還來不及集結自己拉長的三千騎兵,就看見左穀蠡王的隊伍已經衝出了上穀,正趕著馬匹和俘虜的漢人而來。
前麵領頭的將軍們看不清楚麵孔。月光陰陰的,匈奴騎兵們都披散著黑發,發辮在風中發散著汗臭味和血腥味。左穀蠡王的旗幟被半卷著拖在馬背上,漢人俘虜每三四個人捆著手,如螃蟹般一個結一個結拖在匈奴騎兵的馬後,被迫步奔跑著。
於單恨得幾乎要把嘴唇咬破。這囂張的叔父,分明違抗了自己父親的命令,卻偽裝好人,假要去拉住公孫賀的軍隊。身旁的騎兵又道:“王子,咱們要不要?要不要把肥羊們奪過來?”
於單猶豫了一下,看起來山穀中行走的騎兵不少於六千多人,自己的軍隊突襲,雖然可能獲得勝,但漢人俘虜們不定乘機逃走。他忽然想起父親的五萬騎兵,不覺暗叫聲:糟糕!叔父不去打公孫賀,卻來襲擊上穀。萬一公孫賀與李廣合圍父親,單於陣亡的話——他麵色大變,立即道:“傳令下去,我們不要驚動左穀蠡王的隊伍,速速集合,拔往雲中!”
於單的手下到底咽不下這口氣,一個百夫長道:“王子,不如讓我帶百騎跟蹤左穀蠡王,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麼!”
“那,你去吧!”於單鬱悶道:“如果被他們發現,千萬不要鬥毆。”
“是,王子。”
就在上穀出現異常的前一日,雁門騎兵已經出關。李廣身經百戰,多次與匈奴騎兵搏殺。這次半夜出兵,四周並無異常,但他心中始終有隱隱不安。仿佛老虎然感覺到周遭環境的異變。漢軍行進的方向是上穀,從西往東,要穿過多座山嶺。
眼看距離代隻有五裏路,空突然響起翅膀撲騰的聲音。無數隻蝙蝠衝向半白的空,刹那間遮蔽了漢軍的上空。騎兵們吃驚地抬頭仰望,長安的子弟們第一次看見如此壯觀的場景。那黑色的肉翅膀似乎把前途鋪成一片黑暗。
李廣大喝一聲:“盾牌軍圍起來!張弩!”
漢軍的馬兒嘶叫,惶恐地踏著地麵。草地上一陣陣恐懼的氣息,在馬蹄聲中碾成絲絲片片,一千多漢軍士兵豎起盾牌,結成圓圈,把其餘的騎兵包裹在中央。因為是奔襲上穀,騎兵隊帶的強弩不多,隻有一百張,另帶長羽箭一千支。幾百名大力士架好強弩,羽箭上膛,等待著匈奴的進攻。
蝙蝠過後,空現出光明。光明之下,卻是一個黑點。黑點越來越多,在曠野上勾勒出恐懼的畫麵。李廣默默地看著出現的匈奴騎兵。他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仿佛一大群禿鷲發現了田野上的幾隻兔子,興奮著,瘋狂著。
李廣身旁的副將驚道:“將軍,我們被完全包圍了。”
李廣喝道:“擊鼓!進攻!”
鼓聲激越。羽箭離弦,對麵見血。匈奴兵突然散開,一大群奴隸被騎兵們推在前麵,成為肉盾牌。奴隸們大聲哭喊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身後,騎兵們下馬,架起盾牌,結成厚牆,層層向漢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