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一輛輪椅,從看清輪椅上坐的那個人的那一刻起,肖想就覺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是那種比第一次的相親對象拋下她一個人離開還要讓人淩亂的崩塌。
他們四個人站在這裏目標實在太大,大到輪椅上的男人正在向幫他開門的服務生道謝時就突然轉過頭來,肖想肯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人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的就是四個人中最不起眼還縮頭縮腦的她。
剛才開口叫她“想想”的袁星宇轉身走到門口彎腰說了句什麼,輪椅上的那個人點點頭,兩個人一推一坐地走了過來。
和後麵能讓人眼前一亮的袁星宇不同,輪椅上的男人長得並不是那種能讓人過目不忘的帥,他的五官拆開來看會讓人覺得過於清秀,可是組合在一起卻並不顯陰柔,即使坐著輪椅,他看過來的目光中依然透著淡然和安靜,淺淺勾起的唇角泄露了重逢的心情,這個男人,經年不見,第一眼卻仍然有著讓人想要張開雙臂擁抱的熟悉,仿佛那些不經意間溜走的歲月和故事,都在他身上悄悄沉澱,最後渲染成了一副天青雲淡的水墨畫。
換了個包間坐下,很快服務生就送來了幾杯香氣四溢的咖啡和點心,可是此時的肖想卻已經沒有胃口大快朵頤了。行屍走肉一樣來到這個房間,麻木不仁地坐下,這一係列的過程中她都在思考一個問題:若是將那個陰沉的男人換成林立成,再順便忽略掉那位把自己當菟絲花一樣吊在袁星宇身上宣告歸屬的女孩子,這一場聚會,該是十二年來他們四兄妹最盼望也最高興的時刻吧。
“想想。”發現肖想的目光一直凝注在他腿上,精神恍惚的樣子好像遊離在世界之外,輪椅上的鍾清卓終於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隨著這個聲音和動作一同落下的,是幾滴滾燙的眼淚和肖想埋得更深的頭,她用手捂著嘴卻仍然沒能捂住那透哽咽的聲音:“清卓……”
這是她自從叫過那一聲“二哥”之後的第一次開口,雖然隻是兩句稱呼,但聽起來卻那麼不同,被那一聲“清卓”刺激到的袁星宇的雙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緊抓著他右手的淩瓏狠狠在桌下踢了他一腳,還要再踢,卻被另一邊的哥哥淩原拉住了。
同樣被刺激到的還有鍾清卓,進來後一直保持淡然的麵容因為心裏的酸痛而現出一絲裂痕,深吸了一口氣抑住眼中的潮濕,他笑著摸了摸肖想的頭發:“傻丫頭,不是該叫三哥嗎?非要清卓、清卓地讓我傷心。”
“你明明比我小……”肖想不滿地哼哼。
“可是誰讓你打賭輸給了我,叫一聲三哥一輩子都是三哥,當初我們可說好的,你要敢賴賬二哥可是證人哦!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不怕人笑話!”
是啊,叫一聲三哥一輩子都是三哥,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當年的鍾清卓在打賭贏了之後就是那樣趾高氣揚地宣布。
那時候他們不過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因為初三分班湊到了一起,又因為投緣,就鄭重其事地在全班同學麵前結成了兄妹,老大林立成,老二袁星宇,比肖想小了十個月的鍾清卓因為打賭贏了做了老三,肖想別無選擇地成了三個人的妹妹。
隻是那時候,老三鍾清卓像一陣風一樣安靜不下來,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力,有一次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幾十裏外有個水庫特別好玩,就吵著要去。其他人拗不過他,隻好趁著一個星期天以不同理由從家中溜出來,做賊一樣地向水庫進發。
正是春末夏初的時節,晚上涼意如水,白天卻熱浪襲人。前一天晚上林立成就安排第二天三個做哥哥的要輪流載著肖想,那麼遠的路,肖想自己騎車的話肯定是到不了的,所以三輛自行車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