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從美容院出來的時候,有種把全世界踩在腳下的錯覺,綠油油的連衣裙,半個後背露在外麵,踩著小羊皮高跟鞋,身高頓時拔高了幾厘米。
“爸爸,爸爸,這個老阿姨裹得好像一個露肉的粽子。”路過的一女兩男,用極其飄忽的眼神快速掃了林溪一眼,然後露出一副“看你不正常,但我就是不說,給你一個眼神自己體會”的表情。
林溪隻是稍稍探了下頭,沒完全彎下腰,和眼前這個眼神和成年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八歲小姑娘對視。
之所以說是八歲,是因為她一直相信,這個年紀的兒童都有著超乎異常的刻薄,六歲太小不懂事,十歲接受了幾年學校教育,不敢這麼囂張。
“小妹妹,記住以後說別人壞話的時候,一定要在別人背後說,不然很容易被人教訓。”
兩個身份不明身份的男子,頓時臉拉得老長。
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對麵是粗聲粗氣的男聲:“姑娘,我在前進路口這邊,找不到你啊。”
“師傅,此刻我剛搞了造型,換了身新衣服,不太適合走到馬路邊招車,麻煩您開到馬路對麵,然後右拐五百米,謝謝。”
林溪很客氣地掛了電話,看到一輛小白車出現在拐角的時候,轉頭對三個還在原地怒目瞪她的人說:“對了,不是阿姨,要叫姐姐。”等她開門坐上車的時候,後麵傳來一陣咬牙切齒的嘀咕聲。她裝作沒聽見,把窗戶搖了上去。
“姑娘穿得這麼好看,是去聚會吧?”師傅八卦地從後視鏡瞄她。
林溪光點頭不說話,並不是故作高冷,而是她怕說出來,司機要麼趕她下車,要麼讓她滾。
等到眼前出現一片漆黑,夾著遠遠近近的嗩呐聲時,她已經感覺到,車內發生了詭異的波動,要是眼神能殺人,司機估計會立馬替天行道。
林溪下了車,司機師傅幾乎是硬忍住罵髒話的衝動,立馬掉頭,小白開得飛起。她吐口氣,從大包裏拿出黑色的風衣,係緊勒住,戴上誇張到幾乎能包住大半張臉的黑色荷葉帽,藏住表情,融入那片聲嘶力竭的悲鳴之中。
在家屬的位置,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可以用失魂落魄來形容,叫她的時候,腫起來的兩隻金魚眼泡,差點嚇得她假睫毛飛掉。
眼前這貨,叫秦咪咪,是她從小一直糾纏至今的大齡女閨密。她倆在一起就一句話,這是為廣大人民除了害。
“死了一隻狗,用得著哭這麼傷心嗎?”林溪不以為然,看了一眼台子上麵掛著的黑白狗照。
“你知道這狗是誰的嗎?”
“不就是我們小學二年級體育老師的嗎?隻要冒汗,體味能熏死人的那個。”
“這是他嶽父的狗。”
“他老婆以前在小賣部賣臭豆腐,難道現在賣臭豆腐的都這麼有錢了?我剛看到門口停了好幾輛豪車。”
“要你多讀書多看報你偏不聽,所以對這些身邊可利用的資源一點都不了解,他在我們畢業之前就踹了老板娘,跟一個大老板的千金好上了。我覺得,他教體育真是屈才了,應該教社會,不然咱們就應該坐在外麵那幾輛車裏了。”
“難怪小學畢業那會兒,在大操場上,胡校長當眾點名誇獎劉老師是最有前途的老師。當時,還以為劉老師得了什麼大獎,雖然什麼也沒聽清,就隻記得很感人。”
“我這眼淚要幹了。”秦咪咪隨便打扮了一下,弄出來一瓶眼藥水。
“我就說你戲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要不要來點?”
“誰要跟你一樣給狗敬孝?我是有尊嚴的。”
“聽說他嶽父承包了海郡小區所有的軟裝工程,下半年我們的業績……”她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話還沒說完,旁邊人砰地跪下了:“那個,眼藥水給我來點,早說我就不化這麼隆重的妝了。”
“給。”秦咪咪嗅嗅鼻子,咂吧了一下嘴,“你今天的香水太過了,三米開外都聞見了,這prada的包一年也沒見你背幾次,你已經方寸大亂了。”
她眯了眼睛從她的深V看進去:“你這黑色外套下的流騷裏氣,青天白日之下已經無所遁形。你的初戀男友徐柯,跟你大學時期最憎恨的女人在一起這件事,請問這位棄婦你心裏有何感想?”
“秦咪咪小姐,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五次問我這件事了,我再回答你一次,這應該可以列為,今年最讓人吃驚的事情,第二名。”
“第一名是什麼?”
“就是丁柔這貨居然會有男朋友!”
“你完全抓錯重點了好嗎?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作為一個棄婦的自覺,現在我特想問你一個問題。”
“恨,特別恨。”
“哦?”
“對天發誓我和他交往的四年,吵架時數十次想把他掐死或者從十三樓推下去的衝動裏,我都沒有這麼恨過他。我們係有接近一百號女生,有三個叫丁柔的,在如此小概率的情況下,他偏偏選了一個我極想掐死的人,真是活到老,見到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