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陵村大黨支部地主分子羅世俊,老老實實地彙報思想。從11月10日到11月19日,這10天,我參加了30晌活兒,沒有缺工。11月10日到11月16日,早晌和後晌犁穀茬地,晌午挖棉花軒。11月17日側麥草1天。
11月18日打糞1天。11月19日給飼養室拉幹土1天,三晌共拉了15回。11月13日早晌犁地時,我去楞坎下解手一次,比別人少犁一個來回。晚上記工分時,生產隊長扣了我半分工,我服。我不該去解手,在幹活兒期間我去解手就是偷懶,我有罪,我認罪。11月16日晌午挖棉花秤,由於鏡頭老,我比其他社員少挖了18棵,個別棉花軒的根挖得不深,生產隊長扣了我半分工。我消極怠工,幹活不老實,思想不好,願意接受批判、鬥爭。11月14日晚上,我去南堡公社送生產進度表一次,按時去了公社,天太黑,回來時,人都睡了。11月12日和11月17日晚上,我組織全大隊“四類”分子學習報紙兩次,我單獨學習兩次。
在萬惡的舊社會,我剝削、壓迫勞動人民,不勞而食,犯下了罪惡。
我是一個有罪的地主分子。
在這10天裏,我沒有亂說亂動,沒有幹壞事,沒有壞思想。每天天亮前,堅持掃街道,把街道上的柴草掃幹淨,把牛糞豬屎收拾幹淨。
在今後,我要好好學習報紙,學習政策條文,堅持勞動時不去解手,把活兒幹好,比其他社員爭取多幹一些,老老實實接受貧下中農的監督改造。
鬆陵材大隊第三生產隊地主分子羅世俊
1964年11月20日
一家人中,父親每天起來得最早,他似乎再也不犯瞌睡了。村莊還糊裏糊塗地紮在夢境中,父親就起來了,他掂著掃帚和鐵鍬去清掃街道。等他掃畢街道回來,天還沒有大亮,母親正在扯著細細的蔚聲。
母親是我的伯母王烈兒從朱家莊叫回來的。在父親自殺未遂的第二天,伯母去了朱家莊,不知給母親都說了些什麼,沒幾天,母親回來了。
她見到祖母,第一句話就是“娘,你去給他們說,不要給我戴帽子,我不做地主。”祖母說:“娥娥,不會的,不會給你戴帽子的。”母親回來後,寡言少語,神情呆滯,她不和父親爭吵,也不和哥哥、姐姐說什麼。她一天幹三晌活兒,天一黑,就上炕睡覺。每逢晚上生產隊長打鈴開會,母親就慌張,她給祖母說:“娘,你去給他們說,不要給我戴帽子,我不做地主。”祖母說:“娥娥,不會的,不會給你戴帽子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鬆陵村沒有發生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母親不再驚慌了。生活是平靜的,家是平靜的,即使父親被鬥爭,又挨了打,一家人都不驚不詫,都習慣了,好像日子不艱難,不缺吃少穿,父親不上鬥爭會,不挨打,就不是地主家庭了。好像地主家庭的人就應該在少吃缺穿中生活,就應該在被人欺負中生活。既然父親帶頭認同了,習慣了,家裏就再也聽不見歎息、抱怨了;每一張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平靜,一樣的麻木。盡管饑一頓,飽一頓,有一頓,沒一頓,一家人照常活著,就像太陽每天照常升起一樣。活著,隻是活著。
父親是新訂的地主,是地主中最年輕的地主,大隊黨支部就叫他給全大隊40多名“四類”分子當頭兒。是史天才分派他當頭兒的,史天才給他分派了任務之後,叮嚀他,要監督每一個“四類”分子的言行,及時向大隊黨支部彙報他們的一舉一動。父親平靜地接受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