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不但不阻止，還助紂為虐，燒殺搶劫無惡不作，據說今天還想這那張賊接他去台灣！這個人，必須批鬥！打倒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打倒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無產階級革命造反精神萬歲！敢想、敢說、敢做、敢闖、敢革命！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大破一切剝削階級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把資產階級的全聚德砸個稀巴爛！”
“油炸桑榆！ 炮轟桑榆！ 桑榆必須低頭認罪！”
“把桑榆打翻在地，再踏上千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造他媽的反革他媽的命，隻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
桑榆甚至可以說是驚恐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切，他看過這場麵很多次了，每次都覺得心驚，但那畢竟是在別人身上發生的，現在身臨其境，才明白那群人的瘋狂所帶來的可怕。
“我……我不是……”桑榆結結巴巴地爭辯道。
“你不是什麼！你難道不是張瑜什的姘頭？！你難道沒有助紂為虐？！你難道不是國民黨反動派的餘黨？！”
桑榆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他們是怎麼知道的，他幾乎從沒告訴過別人他曾經和瑜什在一起的事，他隻告訴了班主……難道是……
“達到反動派！打到資產階級主義！”
“我不是反動派！我不是國民黨的！什麼助紂為虐！你們在說什……”
“還敢狡辯！綁起來！遊行示眾！”
“綁起來！綁起來！”
“打倒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打倒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無產階級革命造反精神萬歲！”
“毛主席萬歲！”
“毛主席萬歲！”
“毛主席萬歲！”
桑榆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噩夢。
每天被批鬥，遊行，所幸最後讓他下地改造了，他每天進行著艱苦的農活，心靈與身體都被壓彎了腰。他就在日複一日的農活中消耗著他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馬上就要完結了， 謝謝還追過的讀者~
☆、結局~~
二十六
最終，桑榆還是沒能熬多久。
1973年的春節剛剛過完，他便病倒了。牛棚裏什麼時候少了人都正常，很多人最多為他們祝福一下，再不會做些什麼了。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桑榆躺在屬於自己的一點旮旯裏，感覺渾身不舒服，跟他微微熟一點的一個老人，還會每天給他領食物，盡可能給他溫點熱水，他就靠著這僅有的關心又撐了一些時日。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桑榆的狀態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睜著眼睛的時候並不多，總是在睡覺。別人看他半死不活的，也沒有再叫他去做農活，隻是他的食物減半了，老人偶爾會把自己的食物再分他一點，可他也吃不下去。
桑榆現在開始懷念活著的生活，哪怕是天天被批鬥，他也仍然活著，活著就有希望，活著，他就能想想張瑜什，為什麼他不回來，如果說頭幾年有事的話，那麼……為什麼三十幾年了，他還一直不回來。
他閉上眼睛，淚水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他恨他的……他應該恨他的！給了他希望，卻又不讓這希望繼續，便成了絕望。與其得到又失去，還不如一開始就沒得到。
可是，可是他又舍不得。
他舍不得他從來沒遇見過瑜什，他舍不得夕陽下的老搖椅，他唱，他聽。
他已經哭不出來了。
“桑榆，快到夏至了。”那個老人坐在他旁邊，歎了口氣道：“你也該好起來了吧。像我這麼個七老八十的人，都身體硬朗著呢，你年紀輕輕地，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