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華大鬧市武裝部的那天中午,剛剛吃完午飯,崔喜順老人和孫少華的母親袁貞淑被突然闖進門的鄉武裝部騰幹事嚇了一跳。他氣喘籲籲地接過袁貞淑遞過的茶水,結結巴巴敘述了他所知道事情的大致經過,一家人全都懵了,袁貞淑摟著滿臉驚恐的小武,眼裏含著淚水。
30多歲的騰清泉是去年才參加工作的部隊複轉軍人。超期服役退伍後被安排到了春城鄉武裝部,騰清泉對這份距城裏的家並不太遠,工作又輕鬆工作是滿意的,今年頭一次負責全鄉範圍內的征兵工作,便對守時、守紀、積極參加訓練學習而平時又默不作聲的孫少華產生了格外的好感。倆人年齡差距不大,共同語言也很多,惺惺相惜,私下裏稱兄道弟,關係處的非常好。
在從市武裝裏的人熟人那得知孫少華市裏政審沒有通過的消息後,心裏浮躁甚至著急上火的騰清泉把這個未經認真核實的消息告訴孫少華後便後悔了,因為他隻是得到了市武裝部口頭上的消息,正式的函件並沒下發,而且在他告知孫少華內幕消息時,竟沒得到他所想像的激烈回應,便感覺不妙。
通過平時的交往,騰清泉能夠強烈地感受到這個沒有參加高考的孫少華,與絕大多數報名參軍意願並不強烈的農村孩子有著很大的不同,不但有著參軍入伍改變自身命運的強烈願望,更有著闖蕩世界、豐富人生閱曆的誌向。一句話,在他所負責的100多個準新兵中,孫少華入伍的意願是最強烈的,沒有之一。
得知孫少華在市武裝部闖下大禍後,騰清泉追悔莫及,便慌慌張張地跑到孫少華的家中通風報信,說出來是為孫少華的安危擔心,其實也是為了自己,他期待著孫少華的父母能夠出麵,盡全力挽回影響,千萬別影響了自己得之不易的工作。
崔喜順老人坐在炕沿,手拄著拐杖聽完騰幹事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後,忽然一句“眯著!”一口嗬斥住了六神無主、開始低聲啜泣的袁貞淑,嚇了騰清泉一跳。
默默沉思了半天,崔喜順老人忽然轉過身問:“我們家少華是拿著刀進的秋誌雄的辦公室嗎?”
騰清泉想了想:“好像不是,沒人這麼說。”
“拿著石頭或是磚頭進去的?!”
“好像也不是。”
“確定?!”
“…確定!再說了,拿著這些東西,保安也不能讓進啊!也沒聽人這麼說過。”
“哦~沒帶著凶器去,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崔喜順又恢複了往常波瀾不驚的神情。
騰清泉瞪起了不大的眼睛,立刻對這麼貌似平常、身板硬朗的老太太立刻刮目相看,能從剛才自己提供的混亂信息中提煉和分辨中問題的性質,這可不是尋常老太太所具備的能力,他更佩服老人遇事冷靜、不亂陣角的定力,自己的臉上也暗暗發燒,聽到孫少華大鬧武裝部的消息後自己便嚇壞了,更別說冷靜下來分析問題的能力了。
“那會是什麼東西打碎了玻璃又砸壞了車呢?”崔喜順老人似乎自言自語地問。
“好像是煙灰缸。”騰清泉想了想說。
在聽到母親說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後,袁貞淑心裏寬慰了不少,又聽到母親的剛才問話後,一下想到了二十年前拚命反抗企圖強暴自己的高吉祥時的情形,當年的煙灰缸曾是救過自己的有力武器。
騰清泉認真回憶著,再次確定在辦公室裏,隻有這件東西是最有份量的投擲武器了。
“謝謝你啊,為少華的事這麼的費心。”崔喜順老人說完轉過身繼續吩咐著袁貞淑:“抓緊到單位請個假,一會兒和我一起到武裝部要人去!”
話雖說的輕鬆,但崔喜順老人和孫少華的母親袁貞淑都明白,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底層農民麵去和市裏高層權貴的武裝部長進行博弈,結果想都不用想。當兵然後曲線就業這條路目前是堵死了,目前首要的任務是趕緊把孫少華領回家,然後想辦法盡量消除惡劣影響,以免在檔案裏留下不良記錄,耽誤今後的就業和找工作。
就在袁貞淑前去單位匆匆請假的時候,崔喜順老人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戴上老花鏡,翻出一個老式破舊的日記本,裏麵用繁體字記錄了她所認為重要的事件和日期,翻看中,最後她把目光停留在了薑鳳勳的聯係方式上。
薑鳳勳是她五十多年前和韓鵬舉一道成功在東興要塞營救出的八路軍戰俘之一。二十年前,還在州婦聯工作的崔喜順也正是借助他的力量才把自己的姑娘袁貞淑從高吉祥的手中營救出來,事後幾年還保持著聯係,但到現在也已經有一些年頭沒聯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