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醇,沉藥!”孫長河的聲音自外麵傳進來。
端木醇和寶兒一同施力按壓,藥汁漫上葉舟。渾身遍布銀針的沈綠凝呻吟著,細細的聲音貓兒一般,低低的、婉轉的飲泣著痛苦。
“沉好了!”寶兒的回答代替了那隻清脆的鈴鐺。
“起!”
兩人聽命鬆手,葉舟輕飄飄地浮起,暗紅色的藥汁也紛紛自沈綠凝的身體上滑淌下來。縈繞在她皮膚上的藍氣一點點朝銀針周圍聚集,宛若一朵朵盛開在肌膚之上的妖藍之花!銀亮的花心顫動,肌膚深處一點點滲出的幽藍色攀著銀針而上。不一會兒,銀針就變成妖異的靛藍色。
“足三裏、內關、和穀、起針!”
端木醇應聲拔掉三處穴位上的針,三朵妖藍之花瞬間凋亡,仿如霧氣般消匿飄散。她回手將針插進沈綠凝高綰在頭頂的發絲中,那裏已經密密的插滿了變色的銀針。
隨即,端木醇朝寶兒點頭示意,寶兒喊道:“好!”
“沉藥!”孫長河神色凝重,再度點燃一根香,插進右手邊的香爐裏。
兩人再次用力,葉舟再度下沉,藥汁漫過沈綠凝的身體,隻餘口鼻在外。她又低低的呻吟起來,似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卻掙不脫夢中的束縛,無法醒轉也無法逃脫。
寶兒看著她,隻覺得整顆心都揪在一起,痛得難以自抑。真恨不得可以由自己來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起!現在湯汁什麼顏色?”幕簾外傳來孫長河的聲音。
“暗紅色。”寶兒答。
“加水。”他果決地道。
寶兒轉身,趟著齊腰深的藥汁走到池邊,一連將五桶泡了藥材的水倒進池子裏。
孫長河聽著倒水聲停,道:“阿醇,突、氣舍、或中,行針!”
端木醇自自己的發髻間抽出銀針,準確無誤地刺入位於咽喉胸骨周圍的幾處大穴中。稍傾,就又有藍氣自動向銀針靠攏。
“沉!”
聽到命令,本來坐在池邊喘息的寶兒立刻躍入池中,加緊幾步來到葉舟旁邊,與端木醇一同施力。
就這樣,一直來回反複的行針、沉藥、加藥,拔針再行針,足足三個時辰之後,終於,沈綠凝身上銀針盡除,池中的湯汁也變得殷紅如血。
寶兒將沈綠凝托上岸,用幹淨的絹子仔細擦拭掉她身上的藥汁。然後,用錦被心地將她裹好,放到池邊上雕龍繪鳳的長榻之上。此刻,綠凝的眉心仍舊緊鎖著,似仍被苦痛狠狠地糾纏著,無法自拔。又似有千斤重的愁苦壓在心頭,無法卸除。
寶兒強忍住去撫平它的衝動,轉身回到池邊,將半趴在湯池邊沿上喘息的端木醇拽上來。“給。”寶兒將白絹子放到她手裏。她回寶兒一個感謝的微笑。
寶兒先一步穿完衣裙,靠著長榻坐下來,等她。一直到端木醇穿妥當最後一件外裙,寶兒才對著幕簾外喊道:“來人!”
宮女、太監、禦醫“呼啦啦”衝進來一大堆,也不知道一下子從哪裏冒出這麼多的人。他們將那張長榻團團圍住,仿佛在搶奪什麼寶物一般,各個爭先恐後,各個當仁不讓。
寶兒和端木醇於眾人的間隙中交換了一個疲憊的微笑,現在已經不需要她們了。寶兒勉力站起,還沒等站穩就被推擠到了人群的最外圍。現在她需要的是個清淨的地方,然後就是好好的大睡一覺。因為,腿好沉,仿佛千斤重,一步也不想邁。眼皮好重,仿佛墜著鐵疙瘩,一個勁兒的向下合……困!
“寶兒!你這是……”一隻大手忽然伸出來,攙住了她。
一個恍惚間,仿佛已入夢一遭。寶兒迷離的視線緩緩調整,落在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庭飽滿、濃眉鷹眸、鼻挺如峰、唇含淡笑。這不是皇上嗎?視線越過他,對上一張端靜清麗的容顏,雍容淡定儀華高貴。這個人她也認得,是皇後。
皇上!皇後!!飄飄悠悠的三魂七魄在這一刻全部歸位!啊!地啊!她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要命了!現在要怎麼辦!
“丫頭?”雍央帝看著臂彎中的寶兒,她頭發蓬亂,麵色蒼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旁邊。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福連安。“連安,這丫頭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