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梧看著半夏仍露在被子外的半邊身子,揉了揉額頭,想笑,卻笑不出。
熄了油燈躺到床上,右梧把仍有些別扭的半夏抱到身邊,又將被子蓋好,閉上了眼睛,卻許久也無法入睡。
淺眠一陣後張開眼,夜仍舊靜謐。
漫漫長夜,反複醒來卻不見明。雖然燒了信,那些字句卻像隨著火焰焚燒刻到了自己心底一般。
興許不該燒,該留著那信直接交給木風,問個明白。
兀自猜忌毫無益處,無論如何,也該問個明白,右梧心中得出這個答案後便起了身,穿了衣服,抱過正睡得香甜的半夏。
點了油燈拿到窗邊桌案上,右梧推開窗子後坐下,仰頭看仍是布滿繁星的夜幕,就這樣一直坐著,直到黎明。
腦中反複出現,驅也驅不散的,是自己十歲那年的一段記憶。
那時的名字,還是墨煙。
雕梁畫棟的私宅,鑲金飾銀的床榻,腳下踩著奢華的真絲地毯……眼前,是目露貪婪之光的人麵野獸。
墨煙身著絲質銀地紅花長袍,漆黑如夜的發傾瀉直至腰際,雙目直視,卻沒在看任何一個人,墨色的瞳中讀不出絲毫情感。
雙手被捆縛於背後,雙腳亦是上了沉重的枷鎖。可綁在手上的是最細膩的頂級絲綢,腳腕與枷鎖之間也隔了厚厚的布料,一切都隻為不在墨煙身體上留下傷痕——作為珍貴的貨品。
“各位如今看到的便是今晚的重中之重,年僅十歲的絕色少年。正如各位所見,沒動過任何手腳,這孩子的頭發和瞳色就變成了稀有的純黑,如此高貴神秘的顏色!每當滿月之際,他便會展現出如此迷人的姿態,絕對是難得一遇的珍寶,且因為身具妖族血統,滿月之時除了樣貌改變之外,還別具一番樂趣……”
蒼老的手抬起墨煙的下巴,“各位可以細看這孩子的皮膚、嘴唇、睫毛。老身閱人無數,可以打包票,這些年的貨品中,這孩子是數一數二的,錯過了就再難遇到。”
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正要把手伸到墨煙臉上,就被蒼老的手攔下,“這位爺,隻能看,不能摸哦。”
“照你的,這孩子真有妖族血統?”人群中響起低沉的男聲。
“是的,這位大人,所以這孩子難得一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生得如此相貌。”
“不知養著個有妖怪血統的孩子會不會有危險?”從一眾人身後的角落裏,傳出蒼老的聲線。
“這位爺多慮了,墨煙本就乖巧,又經過我們的特別調教,更是溫順得很,而且隻要有適當措施,即使凶悍的純妖也可以保證安全。”著指了指墨煙腳腕處枷鎖上方的一處黑色鐵環,“這裏用的可是最高級的鎖妖環,絕對萬無一失。”
人群中時不時傳來低聲議論。
“那麼各位,若是再無疑問,就開始出價吧。”
墨煙看著麵前形色各異的人,情緒並無什麼起伏,在鐵籠暗室中生活了半年,沉默了半年,對自己的處境早已經習慣,也學會了不再去希冀什麼,也不再去奢求什麼。
幾輪競價之後,有人嗟歎有人惋惜有人滿麵紅光趾高氣昂。
“朱大人真是好眼光,如此上等貨色這個價錢絕對超值。那麼從現在開始,墨煙這孩子就是您的了,作為附送,此處別院今晚任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