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比人高的野地那頭,透出幾縷暖黃色的微光,飄然而至的還有一絲肉香。

持劍少年眼前一亮,撫著肚裏的饞蟲自語:“自天山下來後,一路像個野人茹毛飲血,好久沒聞過肉香了。”

話畢,少年循著香味前去,見是一處野廟,他湊身往內張望,不見人:“咦?”

他抬腳進廟,環視一周,瞥見角柱後瑩瑩燃著一個小火堆:“有人嗎?”

無人應答,他便徑直走了過去。果見,火堆上架著一條蕉香四溢的大胖魚,他隨手放下劍,對著蛛網密布的佛像一拜,“弟子宮既明路徑此廟,見前人留下此魚,想是為了予後人果腹之便,佛祖見證,待我吃完這魚,我再去捕一條魚留於後人方便。阿彌陀佛。”

話畢,少年伸手渡氣,集中在掌心的內息湧向大肥魚,將它團住後,如得到了一劑強力的助推,大肥魚穩穩落入少年手中。

大肥魚怎麼也想不到,熟了後還能玩一次馭氣飛行,想,死也瞑目了。

此時,呈打坐狀的佛像手心裏,那隻黑的,不,灰的東西,被吵得不耐煩,哼唧著翻了個身。

嘴裏的肉還未咀嚼完,少年的劍已落入手中,此時他心裏念頭翻飛:聲音距我不足十尺!誰的內息如此之強,我竟絲毫未覺?

空氣停滯了一刻有餘,少年不耐煩,“是哪位高人?出來一見!”

灰東西睜開眼,圓滾滾一團與佛像渾然一體。它歪了歪脖子,緩緩伸出前爪,用盡全身每一條肌肉撐開身子,肥嫩的腳趾間,利爪根根分明,翹得老高的小臀和如旗杆一樣直挺挺的尾巴突然抖了一抖,似飽睡一頓後有一陣電流直通全身,舒爽愜意。

抖落的灰塵晃花了呆愣在旁的少年的眼,“貓?”

灰霾散去,亮晶晶的大眼率先落入少年眼中,“這貓練了內功嗎?它酣睡中我竟感受不到氣息?”

灰貓瞳孔收縮,瞪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少年,轉而看了看他手裏所剩無幾的大肥魚,深深地翻了個白眼搖了搖頭後,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少年見此,臊得慌,“這,這,這是你的魚?”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一隻貓還會自己烤魚?“不對嘛!這……”

灰貓縱身躍下佛台,小小的它輕輕踱步甚是優雅。

恍神間,灰貓竟已到了腳下,它抬頭用危險收縮的瞳眼盯向他。

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少年慌亂地退後半步。

“喵~”灰貓圓滾滾的眼珠子悠悠一轉,將少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少年挺了挺身板,從喉間擠出兩聲幹燥的聲響,“這位貓友,是我失禮了。我這就去撈一條魚回來還給你。”

灰貓鼻孔出氣,轉身便躍上門檻。

少年猶疑,“貓友,幹什麼去?”

灰貓抬頭看天,“喵~”

“誒?什麼意思?”

灰貓半歪著頭斜眼看他。

少年深吸一口氣,低頭撣了撣身上的灰,咳嗽一聲抬眼道,“哦,貓友這是叫我去抓魚啊!走!”

少年跟在灰貓身後張望,便見近處就有一條小溪,俯下身準備拍下它,卻被輕巧躲開,少年懷疑地提了提內息後,肯定地想:這貓一定練過輕功。

不作他想,少年提起褲腳開口,“貓友,我去那邊給你撈魚!”

剛抬腳,少年就被一條帶毛腱子腿攔住了,“作甚?”

“喵~”灰貓抬起頭,用下巴指了另一個方向。

少年看著灰貓的雙下巴抖了抖,疑惑道,“去那邊去?這裏的魚不行嗎?”

灰貓翻了個白眼,繼續踱步向前。

少年隻得跟上,嘴裏嘟囔:這裏的魚不是挺好嗎?看上去都很新鮮啊。

沿著小溪走了近一刻鍾,少年的心思開始飄飛,他皺著眉看向灰貓晃悠悠的腳步和快要拖地的肚子不禁感歎:一隻貓怎麼能長得如此之胖?

胡思亂想之際,灰貓又飛來一記眼刀,嚇了少年一跳,他埋怨道,“你後腦勺長眼睛了?”

“喵~”灰貓不予理會,停下腳步看向溪水。

少年揚眉看向水裏,果見這塊溪水養的魚兒格外地肥美,甚至有好些魚兒炫技似的跳上潛下不亦樂乎,少年不禁又感歎:“貓友真會吃!”

“喵~”灰貓又揚起下巴,示意他撈魚。

少年連道三聲好,一邊挽起褲腳、衣袖,一邊似自語,“用內息抓的魚,那都叫搶!魚兒還是要自己抓才好吃。”

灰貓瞥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少年,嘴角翹起弧度。

“啪”一聲,活潑的大肥魚一記甩尾打得少年的腦門嗡嗡作響,隨後昂首潛得比以往更深。

“反了天了!”少年氣急,貓也是,魚也是,都讓他覺得自己宛如個智障。

少年忿忿脫掉“拖累他”的上衣,“我就不信了!”轉而又投入奮戰。

溪邊的灰貓卻被眼前葷腥的一幕震得失了神,刺眼的陽光收斂,似被少年身上的水珠漸漸吸收進去,襯得他周身有著珠光閃爍,珠玉般的身子微微起伏,勾勒了一條凹凹凸凸的山路,山路盡頭的春光被溪水打濕,更引起了奇怪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