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北疆，卸甲縣。
八月正伏，上午人並不多。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太陽卻升的老高。
臨街的一件肉鋪，洗的泛白的灰色旗子隨風飄搖。旗子上寫著一個娟秀的肉字，旗子下是一方小桌，桌上擺著一方硯台一遝草紙，還有兩摞碼放整齊的幹淨書籍，與案板上清洗不掉的血汙格格不入。
一個穿著青灰色布衣的青年雙手抓著白豬的四肢，腰間微微用力，三百多斤的白豬便穩穩的落在案板上，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
青年的呼吸沒有絲毫的雜亂，臉上也沒有丁點兒表情變化。就仿佛他剛拎起的不是三百斤白豬，而是一團無足輕重的棉花。
青年輕輕拍了拍豬頸，比那個肉字更秀氣的臉龐陡然變得肅穆。他深吸了口氣，拿起案板邊的尖刀，繞著豬頸輕輕繞了一周，鬥大的豬頭悄然滑落。
細細看去，豬頸的傷口處光滑如鏡麵，沒有一絲的褶皺。
緊接著，青年左手不停拍打著白豬的身體，右手持刀輕輕揮舞，如同一隻花叢中翻飛的彩蝶，軌跡輕盈，帶著幾分玄妙。
一人一柄尺長尖刀，剔骨分肉一氣嗬成。不到一刻鍾功夫，三百斤白豬被肢解成大大小小的肉塊兒，整齊的碼在案板上。
“呼。”
放下手中的尖刀，青年吐了口濁氣，他拿起掛在橫杆上的毛巾，輕輕的擦淨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然後轉身朝著屋子裏喊了一聲。
“秀兒，這眼看著到正午了，雜碎出鍋了沒有？”
不多會兒，屋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清脆卻夾雜著不耐煩的聲音。
“催什麼催，來了來了。”
朝著聲音望去，一個長相嫵媚的少女，端著一大口鐵盆，鐵盆正好卡在她胸下，兩團累贅擋住了鐵盆小半的光景。
青年微微有些失神，不知當年說出搖搖欲墜的文人，家中是否也有這麼一個豐腴的少女。
掠過青年，秀兒把鐵盆放在肉攤旁邊的爐火上，然後紅著小臉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看著抱著臂膀站在一旁的青年，秀兒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的說道：“姑奶奶跟老媽子一樣天天起早貪黑伺候你，陸拾你這個沒良心也不知道接一下？”
秀兒一邊說著，一邊抽出腰間的手帕擦了擦手和額頭，然後走到陸拾身前，噘著嘴皺著眉頭撫平陸拾衣衫上的褶皺，嘴裏也不閑著，繼續聒噪。
“就姑奶奶這姿色，放在中都也是上流，若是被哪家的公子看上，怎麼也能混個少奶奶當一當，跟著你天天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守著這肉攤，也不知道哪輩子能出頭。”
說著，秀兒後退了半步，她仔細打量了陸拾一眼，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話陸拾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若是不知情的人聽到，絕對會認為這主仆二人是剛鬧完婚的小兩口。
“要不我把你送去中都？”
秀兒猛然抬起頭，雙手掐在腰間，惡狠狠的瞪著陸拾，像極了縣城東頭喪了偶的潑婦劉寡婦。
“我呸！還送我去中都，我去了中都誰給你做飯？誰給你洗衣？天冷了誰給你暖被窩？”
“姓陸的我跟你講，要不是老侯爺的托付，姑奶奶才不會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你身上，你以為姑奶奶饞你侯爺的身份？你以為姑奶奶想當侯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