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唐曉聲(1 / 3)

報曉鼓一聲聲從承天門傳來,楚天舒條件反射般地睜開眼,昨晚鋪開在地上權作床褥的衣物已經被露水沾得微濕,幸好此時正是七月光景,夜風雖急,但並不凍人。

他用手揮開身側坊牆上已經結上網的一隻蜘蛛,愣愣的看著微微泛白的天光。

沒有汙染過的空氣澄澈如洗,幾朵絮狀的輕雲散在天邊,晨風逐霧,一如他曾在那些個返璞歸真的度假山莊裏看過的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他爬出帳篷,幾十米外就有24小時供應的熱水,清潔幹淨的衛生間,還有早就準備好的、冒著白氣的熱毛巾。

然而當下,卻是真真的天當被,地當床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下一頓飯去哪裏找。

楚天舒強撐著起身,這半個月來食不果腹,飲水也不怎麼清潔,他已經腹瀉了好幾次。更要緊的是缺鹽少糖,體內的電解質已經紊亂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

萬萬沒想到,自己上一世看過了大千世界,看過了芸芸眾生,最後抵不過自身的疾病絕望放棄後,會來到這麼一個地方。

大唐。

初次睜眼時他是懵的,還以為自己再一次被搶救過來,但看過了長安城的三十八街一百零八坊之後,他既可笑又無奈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更無奈的是,他還是個乞兒。

身材瘦弱、一身癩痢瘡病,滿頭滿臉的汙垢,在渠裏洗過了好幾次才勉強看清麵目,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年紀上似乎不大。這一點,他是張嘴吐舌,忍著惡心用手摸了好幾遍自己的臼齒才能確認的—古人因為食物粗糙又沒有良好的護理手段,牙齒磨損往往十分嚴重,而自己除了嘴裏髒點臭點,牙倒還完整。

楚天舒也嚐試過要把這具身體的記憶撿起來,但不知為何始終記不起太多與自己相關的東西,自己的身世、年紀、因何來到了長安,又為何滯留不去,是隻為了討一口飯吃,還是另有目的?

都想不起來。

他倒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第一輪報曉鼓響後,要趕緊起來,等坊門打開後翻牆到街上,避開武侯,往東西市去,找酒樓食店要一口殘羹冷飯吃。

到了入夜時分,聽到街鼓響起,又得趕緊往南邊跑,找個牆矮的地方翻牆進坊,躲到牆根下躺下,等到尋街的武侯漸次關了坊門,人聲慢慢寂靜下來,這一天就算又熬過去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過著又有何意義呢?

想過幹脆聽天由命,但一來老天給了這次機會,自己若不珍惜,未免頗不識相。

二來,這浩浩長安百萬人口,每日裏胡漢彙聚,八方商旅雲集,四處散發勃勃生氣,不好好看看,如何對得起前世那些對長安風貌孜孜以求的人們?

於是便就這麼活下來了,活過了半個月。

說是活著,可怎麼繼續活下去,終究還是個問題。

楚天舒把頭探出牆外,看到街對麵的坊門已開,早起的旅人聚在坊門口,互相客套一番後分道揚鑣,他便也撐著病體,悄悄翻過坊牆,照著早已經熟稔的路線往東市而去。

此時晨鼓隻報過一輪,路上還沒有什麼行人,他在渠中取水洗過臉,又梳理了頭發,仔細抓了虱子,便一路走一路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構思起未來的規劃。

目前因為身份問題,打聽到的消息極為有限,對這個時代了解不多,但一些基本的情況還是有了初步的認識。

長安,巨唐之都,此時正值貞觀元年,李世民在去年6月如曆史記載一般無二地發動了玄武門事變,同年八月便登基為帝,次年改元貞觀。

此時距李白出生還有近80年,更不用提更晚的韓愈、柳宗元等人,換句話說,要抄詩的話,那是大有可抄。

可惜楚天舒學文不精,滿打滿算能背誦的除了幾首膾炙人口的名篇,就是教員之作了,而教員的作品氣勢過於磅礴,乃至放在此時多顯僭越,怕是沒有機會可抄。

從文不行,便考慮從商。唐朝商業發達,但飲食娛樂較宋時還是有極大差距,不說別的,單說一騎紅塵妃子笑的荔枝,便解決不了運輸的難題。其實在楚天舒看來這根本不算什麼大事,隻要肯花工本,一車硝石、一車荔枝地運又能如何?反正化學工業鋪開前,硝石又沒多大用途,製冰的廢液甚至還能回收利用,保不齊一不留神就製出了強硝酸,那火藥、大炮、乃至槍械都有了門路。

說到火藥,也許商業走到頂點後,可以嚐試開始爭霸?

可爭霸說起來容易,實操起來,如何啟動,目標定在哪裏,都是巨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