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夜現紅狐(1 / 3)

俗話說“劍佩君子,刀配匪”,“刀客”二字,想必很多人都聽過,但今天,咱說點不一樣的。

或許很多人不知道,清朝末年,這“刀客”在關中等地可是有著別的稱呼,有人稱其為“土匪”,官府則是稱之為“刀匪”、“惡黨”、“莠民”,再有什麼“綹子”之類的黑話俗稱。

其實,真要說起來,“刀客”的出現,大概是在清朝嘉慶到道光年間,但真正有規模有組織,興盛起來,還得是清末的時候,起於三秦之地,聚眾成勢,這其中,便有一家喻戶曉的勢力,喚作“刀客會”。

這裏的“刀客”,可不同於武俠中描寫的那樣,它更多的是代表了某個群體的統稱,就好比采參的“參客”,押鏢的“鏢客”,販鹽的“鹽客”,還有走商的“商客”。

而這些刀客多是倚渭水而活,盤踞兩岸,占據要道,諸如販運私鹽、私鐵、私茶、綢緞,總之什麼賺錢幹什麼;除外,更有刀客聚眾成勢,或占山為寇,或流竄鄉裏,幹著劫掠的營生;還有刀客三五成群,以走鏢運物為生,再有的,如開設賭坊、青樓等等;當然,亦有刀客豪俠在這亂世之中行義薄雲天之舉,俠名遠揚。

如此,便造就了“刀客”致褒貶不一,毀譽參半的名頭,到最後,“刀客”也多被歸為盜匪流寇,為人所痛恨,混於九流。

而咱們今天這個故事,就是起於“刀客”。

秦魚雁第一次聽到“刀客”兩個字,還是從他外公的嘴裏。

他外公姓蘇,要是往上再推個幾十年,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地主老財,但沒落也沒落在那個時候,畢竟不用說也都能明白,那年頭,地主能熬過來的怕是沒幾個,人活著就該謝天謝地了。

從小秦魚雁就沒少聽他外公那一代人的故事,一來二去,聽的耳朵起繭,都能倒背了。

說是睡過牛棚,脖子上吊過磚,膝下跪過瓦片,吃糠咽菜,喝過泔水,一家幾口,最後就他外公和外婆挺了過來,但也落得一身傷病,好不容易等著子女成家了,結果福都沒來的及享,沒熬過幾年,他外婆就得了場大病撒手人寰,至此,就剩他外公一人。

老人上了歲數,老的牙口都快沒了,卻總喜歡在自家那間老書鋪裏的枇杷樹下笑嗬嗬的逮著他說當年的事,一袋旱煙就能說上大半天。

說那時候可不像現在,他外婆家是書香門第,奈何家道中落,隻能委身嫁到蘇家;本來是明媒正娶迎進門的,可命不好啊,偏偏趕上了動蕩的年代,成親沒幾天,家就被抄了,田地充公,錢也沒了,宅子裏的東西被人砸的砸,搶的搶,最後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兒背地裏放了把大火,燒了個幹淨。

到頭來福沒享到,反而是跟著外公吃苦受罪,吃糠咽菜都在一塊兒湊著,可饒是這樣,印象裏秦魚雁也沒見外婆有過什麼怨言。隻是,苦日子都熬過來了,偏偏這人卻沒了,人世福禍,當真無常,故事每每說到最後,外公總是笑著笑著就哭了,一人躲屋裏偷摸抹淚,惹人心疼。

除外,秦魚雁還從他母親嘴裏聽到過別的事,說老人膝下原本是五個孩子,可早些年,大饑荒的時候,沒留住,就剩下她一個;許是活下來的人心存愧疚,所以,他懂事不久就被留在了老人身邊,也因而聽了太多太多的奇聞異事。

清朝末年,雖說天下三教九流,江湖武林,黑白兩道,多聚於京津二地,號稱是“龍潭虎穴”,但三秦之地上也不乏能人輩出,要知道亂世當頭,自是多英雄豪傑。

而這片土地上,最為人所熟知的,就是“刀客”。

何為刀客?

提刀殺人,便是刀客,就像那片無言的黃土地,粗獷到了骨子裏。

故而,耳濡目染之下,這“刀客”對秦魚雁來說印象最為深刻。

但除外,其實還另有原因。

畢竟,故事始終是故事,再好聽的故事,但凡過了那股子新鮮的勁兒,哪怕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難免失了興趣;起初秦魚雁就是這樣,隻以為老人講的都是虛的,但當他親眼目睹了一些東西後,卻是徹底改變了心裏的想法。

而這原因,自然是要落在他爺爺身上。

隻因老人深藏不露,手底下竟是拿著絕活。

耍彈弓。

說起彈弓,可能很多人都會嗤之以鼻,心想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能耍出個什麼名堂。

可你真要是這麼想了那就大錯特錯,老爺子這彈弓可不是什麼木頭杈子,而是鐵胎彈弓,光重都有個十來斤,握柄粗如鋤把,兩小枝更是和那麵杖差不多,渾鐵打鑄,枝頭一左一右乃是個活靈活現的豹首,張開的嘴裏,各銜著一根比拇指還要粗的烏紅獸筋,造型誇張,讓人見之難忘。

別人打彈弓耍的是石子泥球,可老人打彈弓那用的是鐵丸;這鐵丸也分大小,小似豌豆般的,能射鳥雀,大點像指甲蓋的,那就能射兔子狐狸,再大點的,像龍眼那樣的,山上老熊瞧見都得打哆嗦,什麼“一石二鳥”、“獨龍鑽洞”、“雙龍出海”,一把彈弓硬是能耍出各種花樣,讓人拍案叫絕。

要不是因為一次意外,秦魚雁上山被一頭老狼盯上,興許連他這外孫都不知道身邊天天老神在在的老人還有這麼一手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