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應的死,將是今晚最大的變數,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齊傾墨會做什麼。
“鵲應,鵲應,沒事的,你看著我,不會有事的。”齊傾墨猛地跪倒在地,任膝蓋在堅硬的石板上擦出鮮血,輕輕的,小心地將鵲應抱在懷裏,舉著另一隻手似乎想替她擋住這滿天滿地蓋頭而來的雨水,哪怕是滂沱大雨,她依然嚐到嘴裏苦鹹的味道。
“小姐……”鵲應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發紫,這毒,好狠!她看著遍體鱗傷的齊傾墨,很是心疼,更心疼的是,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心疼齊傾墨,像小姐這樣的人啊,如果沒有了自己,還有誰會對她好呢?
“不要說話,我都知道的,鵲應,鵲應……”齊傾墨混亂的情緒已經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魔怔般地重複著這一句,你不會有事的,鵲應,不會有事的。然後緊緊地抱著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千瘡百孔,像是要緊抱著鵲應瘋狂流逝的生命一樣,在拚命挽留著鵲應的生命。
鵲應愴然一笑,像是一朵花,在綻放最後的燦爛,令人心碎得快要窒息,心髒快要不能停動,那種痛啊,齊傾墨從來沒有體驗過,那種怕,比死亡來臨時,更令人絕望。
“哥。”
“我在。”
“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小姐。”
“好。”
“小姐啊。”
“誒,鵲應。”
“要好好活著,不要太難過。”
“胡說什麼呢,你會好好的,我怎麼會難過?”
“別為我報仇,好不好?”
“好,你說的,都好。”
“哥,那你要作證。”
“我作證,我們不報仇……”
“那就好,那就好……”
“鵲應,小姐帶你去找一個桃花盛開的地方好不好,有一回我作夢,夢見一片桃花林,那裏好美,我一直想去,我跟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好啊,小姐說美的地方,一定很美很美……”
“你會釀酒,到時候你來釀桃花酒吧。”
“好……”
“鵲應啊,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姐姐……”
“……”
“鵲應……”
鵲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目光也漸漸渙散,兩隻小手各執起齊傾墨和顧藏鋒的一隻手,力氣小得像隻是放在他們手心裏,齊傾墨和顧藏鋒連忙緊緊握住,像是要握住鵲應的最後一口氣,怕她會就此離去。
直到後來,不管齊傾墨再說什麼,鵲應都不再有任何回應……
“妹妹……”顧藏鋒的聲音低沉溫柔,像是哄著入睡前的妹妹,說著動人的童話故事,隻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聲音中夾雜著絲絲顫音和哭腔,令聞者落淚。
雨仍在下,越下越大,越大越瘋,瘋雨中的三人凝固成一座雕塑一般,久久地不曾換過姿勢,似要凝成永恒。
已被雨水徹底眯得眼都睜不開的齊傾墨抱著鵲應,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鵲應,我不會讓你死的。”
看了一眼癱坐在一邊,緊咬著唇壓抑著哭聲的顧藏鋒,齊傾墨將鵲應送進他懷裏,手觸到鵲應背後那把匕首時,狠狠拔出來,帶起一蓬血花,很快被雨水衝走。齊傾墨提著匕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一次搖晃都讓人懷疑她是不是馬上就會倒下,那瘦弱不堪的身軀卻偏偏在風雨裏挺得筆直。
每一步,她都走得飄忽,積成淺灘的雨水幾乎要漫過她削瘦的腳背,她就這樣,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卻又堅定地朝青微走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青微痛哭著猛地搖頭,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的齊傾墨,她拚命道歉。
但道歉有什麼用呢?
鵲應已經死了,哪怕青微你不是故意的,又有什麼用呢?
那是鵲應啊,最最無辜最最忠誠最最善良的鵲應啊!
誰都可以死,哪怕這天下的人都死絕了,與她齊傾墨也沒有半分關係,可是為什麼鵲應?為什麼!
齊傾墨早已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淚水與雨水到底哪個更大些,但她知道,這世間再不會有任何一種悲傷比得上此刻,她現在希望毀滅整個世界,讓所有的人都去為鵲應陪葬!
當綠光幽幽的匕首抬起,齊傾墨將她直直朝青微刺去,以這樣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方式表示,她要殺了青微!
她怎麼可能,不報仇!
沒有人阻止她,沒有人敢阻止她,但除了有一個人之外。
蕭天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