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采杏花做餅,樹下小斟,再擺上一局棋,時間可以從晨光初升消磨到月色悄起,你喜歡執黑子,我的白子肯定會被你圍殺得很慘,到時候你可得讓我幾子才行。”蕭天離自顧自說著,似乎已經看到了這一天似的。
齊傾墨望著眼前一片粉紅的杏花林,聽著蕭天離的喃喃自語,輕笑道:“你這個快活的寧王爺,是真不怕別人再多參你幾本,在府中種一片杏花林得占去多大塊兒地,也不怕別人說你。”
“怕什麼,本王哄媳婦兒開心,他們管得著嗎?”蕭天離簡直是……跋扈極了。
齊傾墨拍了拍他的手背,隻叫他把自己往杏林深處再推著走一些,並不再多說什麼。蕭天離這些天的壓力齊傾墨很清楚,眼前的局勢且不說他人,就連齊傾墨都有些看不清了。
蕭天越在試著蕭天離的底線,蕭天離又何嚐不是在試著皇帝的底線?而且這條底線如果觸到了比蕭天越更麻煩,誰也不知道那位皇帝老子到底準備拿蕭天離怎麼辦。如果踩狠了,會不會落一個粉身碎骨的結果?
所以蕭天離這個寧王爺這些天看似胡作非為很是猖狂,其實心裏比誰都緊張。說他是在走鋼絲,也毫不為過。
於是這樣偶爾出來放鬆一次,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太過緊張的神經反而會讓人變得遲鈍,做出些錯事來。
“不管怎麼樣,你還在我就很安心。”蕭天離突然說道。
齊傾墨偏頭,聽著他這沒頭沒腦的話,看著他一愣。
蕭天離負手站在花雨裏,他與齊傾墨之間有些話不必說也彼此明了,就像他每日的憂心,每日命懸一線的緊張,他不說,他也知道齊傾墨懂的,但每每隻要一想齊傾墨還在,蕭天離就很安心。
“沒有什麼原因,就是一看到你,我就有很有底氣。”蕭天離回頭望著齊傾墨,漫天的杏花似乎被誰施了魔力,片片卷起飛起揚起繞在他身邊,他一雙沉凝如墨柔情如水的眼睛在花雨裏綻放著灼人的妖嬈與風華。
日夜相對,齊傾墨幾乎都要忘了,蕭天離是一個何等脫俗之人,這世間早已無人可及。
齊傾墨久久的沉默,他知道蕭天離指的是什麼,有的時候,誰都需要一個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蕭天離這些天很累,他看著自己能靜心,能安心。
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升起,齊傾墨胸膛像是被誰塞進了滿滿的棉絮,又像是白雲,柔軟,輕盈,幹淨,充實,且帶著某種淡淡的香味。
朱唇一勾,滿眼的杏花緋紅色都被她遮了去,墨發輕揚,纏綿著杏花勾織驚豔的色彩,這世上無人可及她風情萬種,美豔天下。
兩人便這麼對視,仿似霸道地瀲灩了天地間所有的風華光芒,染進了他們各自漆黑的眸子裏,嘴唇間,墨發中,無人可以分去半分。
此處無聲勝有聲。
遠處的鵲應三人挑了棵大杏花樹排排坐在上麵,晃悠著三雙腿,嘴裏不知是從裏拐來的冰糖葫蘆,三串紅豔豔的糖葫蘆在粉色的杏花林中格外好看,隻聽得顏回嘻笑一聲:“你看咱家你跟你家小姐,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玉人兒,上哪兒再找這麼一對壁人去?”
鵲應歪頭不語,她不會再說蕭天離與小姐不合適之類的話了,因為有些事,她知道得比顏回他們多。
“鵲應,你老實說,你家小姐有多喜歡咱家爺?”八卦本性暴露的泠之繼問道。
鵲應認真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很喜歡。”
“這算什麼回答?”泠之繼明顯不滿。
“可是對我家小姐而言,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喜歡了。”鵲應攤手,表示無奈。
顏回泠之繼撫額,他們怎麼忘了,齊傾墨齊府七小姐,可不是個普通女子,很喜歡,的確是很難得的喜歡了。
許多許多年後,鵲應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都會難以抑製的心痛。小姐曾經說過,美好的東西總是太過脆弱,需要用很強大的力量才能守護住。
她不知道,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守護住這一年這一刻這一場杏花雨中的這一雙人,但她知道,為了這一刻的美好,所有人都付出了難以承受的代價。
她寧願,這一刻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