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離半天不說話,隻托著下巴看著齊傾墨依舊平靜的臉色,妄圖從她眼裏看出一絲絲失望的神情,但很可惜,齊傾墨從始至終都像是在討論今天晚上這一桌子的味道如何,沒有驚訝,沒有難過,更沒有失望。
有的事情,他比齊傾墨更清楚,但他卻不知道從何處說起,於是一直選擇隱瞞,以為憑著自己的力量總能將傷害降到最低,不必讓齊傾墨直麵這種局麵。但始終他小看了齊傾墨的眼力,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騙得過齊傾墨的眼睛?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蕭天離的語氣微微透著無奈,齊傾墨還是這樣,有事從不跟別人說。
哪知齊傾墨卻婉然一笑,看著蕭天離的眼睛透著淡淡的疏離:“那三皇子呢?三皇子又是從何時起知道的?”
大家明明都心知肚明,何必要故作糊塗呢?
於是糊塗了一屋子旁觀的人,各自縮了縮脖子,隻覺得齊家小姐這笑容裏的冷意頗重,也不知是為何,齊傾墨對誰都可以溫聲相待,哪怕是對自己不喜歡的仇人,也能很好的掩飾著情緒,唯獨對著蕭天離的時候,回回都是劍拔駑張,像隻刺蝟。
蕭天離亦頗感鬱鬱,當著這麼多人呢,齊傾墨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又怎麼了?心裏頭一惱,哼了一聲帶著顏回就要往回走,顏回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主子,他手裏頭還拿著半隻燒鵝,碗裏還有小半碗南瓜羹,這可是鵲應獎勵他幫忙打下手給開的小灶,味道一級棒,別人想嚐還嚐不到呢。
要走……總得讓人把飯吃飯了再走啊。
蕭天離看著顏回和泠之繼兩人毫無形象的吃相,隻覺得丟人丟到了大內深宮祖宗靈位旁,還是鵲應懂事,連忙說道:“要不,三皇子再吃杯茶再走?”
“哼。”蕭天離哼哼唧唧地倒還是坐了下來,滿臉怨恨地看著齊傾墨,這個死女人!
兩人賭氣歸賭氣,但正事兒卻是一件也沒落下,信鴿落到蕭天離手上時,蕭天離的臉色一正,與齊傾墨對視一眼,輕點了下頭。
齊傾墨蓋上茶杯蓋子,理了理衣服,笑著說道:“鵲應,收拾收拾,咱們該做正事了。”
眾人心中一凜,每次一到齊傾墨這樣笑的時候,就說明陰謀的網已經拉開,而她要開始收魚了,隻是這一次,不知是釣的哪一條,又或者說是哪幾條?
隔了兩條街的太子府此時忙成一團,丫頭婆子到處亂躥,看她們神色,極為驚慌,像是下一秒斬頭的刀子就要落在她們頸上,齊傾墨一行人坐在遠處的屋頂上,腳邊放著幾壺桂花釀,背後是一團火紅的夕陽似殘血,倒是有幾分別致的淒美。
“太子府這是怎麼了?”泠之繼抱著一壺酒喝得很起勁,看著裏麵兵荒馬亂更加起勁,扭過頭一看,看見顏回正扶著鵲應的腰姿,而鵲應滿麵通紅的就不那麼起勁了,雖然她很清楚,這是因為鵲應不會武功又有些畏高,顏回純粹是在英雄護花的舉動,但心裏頭總是起了些疙瘩,悲劇的是,泠之繼一點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些疙瘩。
齊傾墨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看向太子府的眼神裏一片殘忍和冷漠:“你應該問葉月怎麼了。”
蕭天離尋了個巧妙的角度,這個位置既可以將太子府的情況盡收眼底,又能從後麵保護著齊傾墨,還方便隨時出招,自上一次齊傾墨為了救兩人的命差點葬身火海,蕭天離就發誓再不會讓那樣的情況出現,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還有什麼顏麵活在這世上?
這一坐就是近一個半時辰,天都已經擦黑了,帶過來的酒也喝了精光,太子府的忙碌也漸漸停息,其餘的幾人略有些懶散地當做是來看風景的,唯有齊傾墨跟蕭天離二人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太子府。
蕭天離覺得很奇怪,他此刻離得齊傾墨這樣近,近得一抬手就能抓住她,但不知為何,他心裏卻感覺齊傾墨此時離他有千山萬水那樣遠,中間還隔著重重霧障,好像此時的齊傾墨留在這裏的隻是一個軀殼,心,似乎早就入了太子府。
而這種奇怪的錯覺,讓蕭天離覺得他或許永遠無法知道齊傾墨的心裏藏著什麼,那裏像是有另一個世界,一個他永遠無法涉足的世界。
齊傾墨的心的確在太子府,那裏可是她曾經生活了整整六年的地方呢,連最後死都是死在那裏的,即使隔著這麼遠,她仿乎也能看見後花園裏的花正在開放,小路邊的石子在人們腳底下滾來滾去,還有朱紅色的門開開合合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呈現在她眼前耳邊。
過了許久,齊傾墨對顏回和泠之繼說道:“太子府後麵有一個側門,開在東南角,很是破爛極不打眼,你們兩去那裏看看是不是有人。”
顏回和泠之繼對視一眼,這種事情齊傾墨是怎麼知道的,那裏的確有一個側門,但是那門好幾年不開一次,常人根本不得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