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處長找茬發威,讓這些小人物們揣揣不安。這時候,省委轉來的一封上訪信到了小城,信裏麵有理有據地說騰鵬亂用職權,把兩名約會的畢業生屈打成招,成為流氓案件,以卑劣的手段,把考上軍藝的纖纖換成了他的千金騰依喬。秘書長騰鵬就分管群眾信訪工作,信訪科長為了討好他,一反關聯人員回避的規定,直接把這封信不貼處理單就呈給了他,然後知趣地出去了。騰鵬一看,騰地火了!如果保住現在的職位,就是女兒考不上軍藝,將來找工作他也有辦法,要是更進一步升為副書記,那就更能為女兒的前途提供幫助。他打破以往在工作時間從來不找夫人的慣例,撥通了林處長的電話,不耐煩地罵道:“你他媽的先給老子閉上嘴,立即到我辦公室來!”林處長來了,騰鵬不再像以往那樣怕她河東獅吼,怒道:“你辦的好事!得罪那麼多小嘍囉,閨女上不上軍藝還是小事,我這秘書長還當不當了?!你他媽還想不想當市長夫人了?!”
吵歸吵,可兩人知道這封信一定會滿天飛,便商定不等書記、市長的批示過來,一定得先把這件事平下來。第二天一早,纖纖在市委大門前當協警的繼父被辭退了。繼父被隊長召到辦公室,受寵若驚,坐都不敢坐。那隊長說:“老楊,你咋有能耐得罪的市委秘書長?象咱這樣的小人物,就是想認識他都難,你這可厲害了,還能驚動他?”繼父懵了,腦袋一下子變得老大,額頭上的汗水成流地往下滴。隊長道:“聽上頭說,市委秘書長親自打電話讓你下崗,咱也沒辦法,你就先回去吧。按說你幹得很盡心,來的頭兒臉兒的車,你都想招兒找機會幫著擦了,勤快能幹,不怕髒不怕累,咱們也是舍不得,可是沒辦法,等過一陣子風聲淡了再回來。這是三百塊錢,你先拿著。”隊長見繼父木訥著不說話,就安慰他:“協警支隊的政委說了,因為啥辭退你,你自已最清楚。要是不明白,就問問你女兒。不過,你要是處理得當,不但可以回來,還可以升副隊長。”見老楊一臉迷茫,又淡然一笑:“是不是你閨女和他家千金有啥過節?我看他這是在等你家的態度,事兒也沒你想的那麼糟,還是快回去商量商量咋辦吧!”
纖纖繼父老楊大白天的來到纖纖媽的羊肉串攤,母親楞了一下,猜到他工作上出了事。已經過了中午飯時,也沒那麼多客人,纖纖媽一邊收拾忙乎著,一邊把烤肉鐵槽裏的炭火煽旺,隨手拿過四瓶啤酒用圍裙擦了擦遞給繼父。一會兒肉串烤得熟了,又順帶拿過來一碟毛豆一碟花生米,從後灶端過一碗冷麵,坐在老楊一旁。快下午兩點了,她才倒出空吃飯。老楊一連喝下四瓶啤酒,才醉眼迷離地看著纖纖媽:“我被開除了,我沒做錯啥,沒有,一件都沒有!隊長說,說..不..不是我的錯,讓我問...問問閨女,就知道咋回事了!”纖纖媽知道一定是和騰依喬之間的事,她沒法和老楊解釋,隻能安慰道:“這樣也好,咱們自己幹這個燒烤店,辭去那個炭工,收入一樣不少.....”老楊攔住她:“先別讓炭工回家,隊長...說...說了,如果咱...們處理得好,不但我...我還有機會...複工,還可能當上那副隊長呢!”纖纖媽安排服務員再給繼父烤四串腰子、二十個串,打開四瓶啤酒,安排一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在纖纖放學的路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多,才看見纖纖、滌越、吳金牛三人一起過來。那倆個男生見纖纖的母親來迎,無精打彩地說:“阿姨,有個匿名信告騰依喬上軍藝的事,公安局懷疑是我們仨個寫的,把我們找去訓了半天,要求我們承認這是假的......”纖纖媽媽猜想,應該不是纖纖寫的,但很有可能是女兒這倆老鐵寫的。她也從年輕的時候走過來,知道這個時候勸他們啥都沒用,她最擔心的是,別鬧得大了,連這三孩子上普通大學的資格都受到影響。她更不能責怪這倆個女兒最好的夥伴,隻能耐心地勸道:“孩子們,不論是不是咱們寫的,騰依喬上學也不容易,咱們就按他們說的,服個軟兒,不然...不然的話,她家勢力大,會影響你們上大學的!大學是人生的第一道坎兒,誰跳過去了,就在上麵一層混,要是跳不過去,以後在想去上麵,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再登上這個台階!”說了半天,滌越早就明白這裏的利弊得失,雖然這封信不是他寫的,可他為了和纖纖的感情,還是裝出仗義的激情。吳金牛是笨人腦瓜兒,一根筋認死理兒,加上自己出身的原因,根本就不怕這些事,他告訴纖纖媽:“阿姨,我不怕!出多大的事我也不會連累你們,更不會連累纖纖!大不了我明天去認帳,不管啥事衝我一個人來就是了,頂天兒了我不去職業學院學廚師,私下裏拜個大師傅學手藝,自家開飯店慢慢學也沒啥!”纖纖媽道:“阿姨知道,你們是為纖纖的事氣不過,可這事咱們不能糊塗,不能做讓人家騰依喬去不上,咱纖纖也去不上的傻事啊!誰家的孩子都不易呀。你們不知道,纖纖的爸爸都讓人家給辭退了,大不了別人再來調查時,你們就說那封上訪信上寫的你們都不清楚......”滌越被纖纖媽一說,心理突然一激靈,好像什麼東西破了,把他澆醒了,一直義憤填膺、義薄雲天、生死相依的白馬王子在這一瞬間突然就像醍醐灌頂一樣,嚇壞了,他沒有想到騰依喬家這麼快就又動手了,而且是真的敢動手,上次已經出過事,他知道這次如果再因為這事被拘留啥的,一定會錯過上大學!他突然大聲道:“纖纖,這信到底是誰寫的,趕快去承認,承認一切是假的,咱們大家就全解放了!”纖纖想不到這個白馬王子是銀樣臘頭槍,剛剛還什麼“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不論咱仨誰寫的,都寫出了正義之聲,就是刀按到咱們脖子上,也一定要堅持到底......”這些海誓山盟的鬼話,可不到一小時就成了鬼話、笑話!纖纖突然理解媽媽這幾天和她絮叨的那些話,這樣人家的小白臉兒靠不住,不值得為他投入真情!“哈!哈!哈哈哈!!!”吳金牛一陣大笑,笑得路上的行人都駐足觀看他們,吳金牛臉漲得紅紅的,等他們走遠了,才像喝醉酒似的:“你們放心,這事兒是我幹的!和你們,和纖纖無關,和你剛剛冒充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子’無關!這事兒真的是我幹的,隻有我才能拿到騰依喬她媽和別人做交易的錄象,隻有我才有膽量為我喜歡的女孩兒舍命!”他突然推開滌越,一把拉起纖纖的手,不顧一切地說道:“纖纖,我這輩子就喜歡你一個,可是我知道我不配,不配和你在一起。可是為了你,我舍得我的一切!明天,不!現在我就去告訴他們,這事和你們無關,是我自已幹的!纖纖,求你想著我,不要忘了我,我也永遠忘不了你......”不等他們說啥,吳金牛像從容就義的英雄一樣,轉過身一抹眼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