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1
安婧又做那個噩夢了。夢裏那條黑花蟒蛇吐著紫紅的舌頭,涉過一條寬寬的河,悄無聲息地向她遊過來。月光一如既往地明亮,照著黑蟒蛇蠕動的鱗片,反射出青幽幽的光。安婧想跑,但兩條腿癱軟著。她想,完了,絕望地閉上了眼。慢慢地,安婧聽到了黑蟒蛇的笑聲,聞到它身上刺鼻的腥臭。
安婧--安婧--黑蟒蛇輕聲地呼喚著她的名字,蜿蜒著身體滑過她的小腿、大腿、腹部和胸,旋轉著繞到她的頸部,抬起碩大的蛇頭,衝著安婧微微地笑著。安婧怕極了,身體瑟瑟地發著抖。
黑蟒蛇嗬著粗氣,箍著安婧的身體,緩緩地倒在鋪滿鵝卵石的地麵上。它的舌頭舔著安婧的臉,拖著長長的毒液,消化了安婧白底藍條的罩衣,然後舔著她的身體,在乳房和腿根處撒下火種。安婧疼痛地燃燒起來,她想呼喊,剛一張嘴就有火撲進來。那火也笑著,也輕聲地呼喚著安婧的名字。
火一浪一浪,在安婧的身體裏衝撞,燃盡所有的燃料後,疲軟地耷拉著蛇頭。
黑蟒蛇累了,躺在安婧旁邊喘著粗氣,紫紅的舌頭癱在一邊。安婧想站起來,但她不敢,她怕自己輕微的動作也會打擾旁邊的野獸,繼而換來新一輪的窒息。她默默地流著淚,默默地反著胃。這時,有個黑影出現在她的左側,將一個尖銳的東西塞進她的手裏,然後趴在她耳邊說,殺了它,殺了它。安婧將眼睛裂開了一條縫,看到一張仿佛熟悉的麵孔。她仔細搜尋著,搜尋著。她找到了,那個黑影是綠兒。綠兒握住她的手說,殺了它,殺了它。安婧受到了鼓舞,揮起手裏的東西,向黑蟒蛇的七寸處狠狠地刺了進去。
2
《男醫生裸死特護病房,女患者涉凶不知去向--市精神康複中心昨夜發生離奇血案》。特號的黑體字標題,大幅的現場照片,《東山晚報》頭版刊登的一則新聞像翻入水中的巨石,在這個不大的西部城市激起洶湧的浪花。緊接著,電視台、各大網站蜂擁而至,把原本激蕩的水麵,攪得愈加澎湃。
張大全剛剛走出火車站,就在廣場的電子屏幕上看到了關於這一事件的報道。他的第一感覺是安婧出事了,急忙掏出電話撥打了康渡的手機。是安婧,安婧出事了。康渡在電話那端低沉著聲音。張大全問人找到了嗎,康渡說沒有,警察也到處找呢。
"我不管警察找不找,我隻問你,你找了嗎?!"張大全有些氣憤。
康渡的聲音更低了,低得就快聽不清說什麼了。張大全氣呼呼地扣了電話,鑽進車裏對司機說:去精神康複中心。
康複中心的領導說安婧用注射器殺死了她的主治醫生,自己打開電動門,趁夜跑了,醫生的屍體是第二天早晨交接班時發現的,注射器不偏不倚,直直地插在醫生的心髒上,死相很難看。張大全想去特護病房看看,但不行,現場已經被警察封鎖了。張大全很著急,也很無奈,有關細節中心領導也說不清楚。他想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安婧。離開康複中心後,張大全立即驅車趕往鳳林鄉,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可能性更大的地方了。
風林鄉距東山市有一百多裏路,前三十裏一馬平川,後七十裏全是蜿蜒陡峭的盤山路,是東山市最偏遠的一個鄉。張大全是土生土長的風林鄉人,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望著車窗外山坡上層次分明的植被,聽著山穀裏清脆悠遠的水聲,張大全的心情略略沉穩下來。他相信,安婧一定在這裏,也許就在某一棵樹的後麵,也許就在某一條水的岸邊。隻要用心找,一定能夠找到的。張大全用心地盯著路旁飛馳向後的樹,希望能夠捕捉到安婧的影子,就像當年捕捉綠兒一樣。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他的眼睛就有些花了,看什麼都覺得是安婧,看什麼都模模糊糊得像是個影子。他閉了眼,用手指狠掐著眉心。
十天前,張大全離開東山市的時候,安婧已經在康複中心住了些日子。他本想出差回來就接安婧出來的,這是他和彩虹商量好的。但沒想到安婧出了事,在他回來的前一天不見了蹤影,而且涉嫌凶殺。張大全腦子裏一時適應不了這種變化,糾結著疼痛起來。他現在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把安婧獨自放在康複中心。但現在後悔也好,怨恨也罷,都已經不起作用了。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安婧,但偌大個鳳林鄉,漫山遍野的山林樹叢,安婧會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