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都什麼時候還眉來眼去的,快,把這竹排拖溪水裏去!”小寶老頭煞風景,老實不客氣,跳起來一人頭上一下,瞪著眼睛吩咐。
“是是是……”月羲摸著頭忙不迭地拖竹排,眸光卻依然時不時深情款款偷望藍霽兒。而藍霽兒亦含笑著柔情似水地看著他。
“快幹活!”小寶老頭要吐血了,這對活寶,大難臨頭了還在卿卿我我,實在受不了了,之前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知道都幹些啥了。
拖著竹排終於到了河邊,一抬頭見月光下,山崖上一條大瀑布如玉龍懸空,滾滾而下,傾入一座清澈異常的大湖之中,而大湖水流湍急,碧波洶湧,的確是漂流的好時機。
用繩子綁住大樹係住竹排,將其拋入水中,月羲扶藍霽兒下排,恭恭敬敬地向小寶老頭行了一禮,感謝之情盡在其中。
然後用力斬斷繩索,竹排急速漂流出去。
“小寶老爺爺,再見,謝謝你……”看著岸邊上那矮小的身影越來越遠,藍霽兒眼眶濕潤了,大力地揮手。
“唉,走吧,走吧,我們本就是生命裏的過客……”小寶老頭到此時也不由得唏噓起來。
驀地,他忽然身子一陣巨顫,轟然撲倒在地,背脊上一道羽箭映閃著森冷的月光。
藍霽兒失聲尖叫起來,也就在此時,岸上叢林中火光驟然亮起了半邊天,一隊人馬如天兵天將般凶悍地出現在湖灘上。
為首者一張絕世清俊之顏,閃著月華的寒光,冰雪的清冷,一雙陰鷙的雙眸此時赤血盡透。
月羲渾身顫栗,心底裏有一種瘋狂的恨一如這急湍之水瘋狂迸流。
想不到,想不到,此時此地,他會在此見到毀掉他的家國,逼死他的親人,將種種磨難與恥辱強加於身,陰魂不散如惡鬼死纏住他的信陽王!
“月羲——”信陽縱馬疾追,發出一聲受傷野獸似的哀嚎,聲音嘶嚦淒切,又透著癡誠與癲狂,在蒼茫的夜空裏泅開了一絲難以言狀的悲涼。
“哥哥……”感覺到月羲急劇起伏的胸膛裏情緒似潛伏的海嘯,藍霽兒用力抱住了他,才發現他全身冰冷僵硬的似一塊理石。
“月羲——不要走——”在亂石嶙峋的岸邊,馬漸漸落後,看著越行越遠的竹排,看著那一抹清越霜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岸邊的信陽撕心裂肺地叫著,淚流滿麵。
“哥哥,那個惡魔再也看不見了,他永遠不可能再有機會折磨我們了!哥哥,不要怕,我在這裏,丫頭在這裏……”抱著月羲戰栗的身軀,看著他慘白抽搐的嘴角,藍霽兒心痛至極,不斷親吻著他,想用一腔柔情來驅散那個魔鬼給予他身心上摧殘的那道陰影。
月羲大口大口地喘息,終於緊緊抱住藍霽兒,窩在她頸項,驟然間發泄般抽泣起來。
竹排漂到下遊時,由於水流趨於緩和,流速漸漸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湖麵上突然多了星星點點的燈光,燈光漸漸向這裏靠近,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哥哥,你看!”藍霽兒吃了一驚,推著月羲讓他看。
月羲臉色驟然凝重起來,“丫頭,你會水嗎?”
“會!”
“我們棄舟遊水!”
“好!”
“等等!”正待跳水的月羲突然阻止藍霽兒,見那星星點點的燈光中有一盞巨火,此時在規則地在半空中打著燈語。同時風流而過,耳邊竟隱約聽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呼聲。
“哥哥,他們好像在叫人,什麼太子殿下……”藍霽兒也聽出來了,疑惑道。
忽然感覺到月羲的身子又輕輕顫栗起來,不禁瞧向他,見他的臉在夜色下竟有一種明亮如星的異彩。
“哥哥……”藍霽兒不解問道。
“是我大郢的舊部來找我了,丫頭,我們馬上可以到家了!”月羲用力地抱住藍霽兒,鼓動的胸腔裏都是激動興奮的情緒,眼角卻是淚光閃爍。
“真的嗎?”藍霽兒大喜,心裏立即澎湃起一種激動,然後激動過後卻有一種莫名的惆悵和不安漸漸升騰。
竹排很快與那幾艘小船靠在一起。小船拋出鐵鉤鉤住了竹排將它固定後,很快一個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的中年漢子飛躍上了竹排。
“太子殿下……”撲通叩拜,一語未竟,竟失聲哽咽起來。
“太子殿下!”小船上其他的兵將亦口含悲聲地齊齊叩拜,場麵頗為悲壯。
這一場叩拜,竟使得藍霽兒心內萌動,她側首看向月羲,發現他雖心潮澎湃,然而周身卻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王者貴鬱之氣在凜然散發,於是一時間她竟有一種錯覺,身旁這個寵她愛她已經和她血肉同體的人兒仿佛與她生生拉開了距離,一抹陌生疏離之感悄然隱散在他們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