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麻衫的十九兒郎與素衫一白鬢老者坐於碧藍江邊垂釣。
兩人靜坐江邊已有半個時辰,釣頭卻遲遲未有動靜,
釣竿未有掛鉤,隻求一個願者上鉤。
少年郎秦楓倒跟隨老者遊曆約摸兩年左右了,耐性倒也好,笑嗬嗬看著水中魚兒遊弋,
老者薑玄武猛的一扯,一隻黃白大鯉魚被扯入泛黃的小竹簍。
秦楓起了身,順手撿起一根小草叼入了嘴中,放眼望去,夕陽遲暮與碧藍江水持平。
正巧是入秋時節,微風蕩漾在湖麵泛起陣陣漣漪,一群群大雁隨風往南而去。
好似一副秋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鶩齊飛的畫卷。
秦楓伸了伸腰,解開了褲腰帶,傾瀉之勢順風十數丈遠,正值少年青蔥模樣,得意之色一覽無餘。
薑玄武提起竹籠,突覺一陣殺意凜然,“臭小子,水中有人!”
秦楓提起褲子絲毫不顧及形象,一邊跑一邊喊道:“薑老頭,他奶奶的一路來就這些人就不讓安生過。”
一個蒙麵刺客躍水而出,直奔秦楓,
薑玄武一眼便知了刺客的身份,腰掛紫玉龍魚佩,身著紫竹雲紋衫,一看便是大齊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紫金閣”。
眼前的刺客佩戴的玉佩是紫玉中的上品,紫中泛金,龍魚躍然跳脫,刺客是紫金閣的天字號刺客,
刺客掠地奔走,宛如迅豹,袖中匕首飛出直刺那位不遠處天榜上懸賞金最高的少年背後心髒處。
薑玄武點地而起,雙袖攬清風,卷起三丈飄絮,絲絲飄絮如大雪裹卷秦楓,匕首寸步不得進,
刺客不得手,沒有絲毫猶豫,落地猛然躍起,如穿雲遊隼再進,不顧一切勢要將獵物擊殺,
薑玄武輕輕抬手,一氣登高樓,一步一踏,腳下過處步步生蓮
雖遠猶近,擋在刺客麵前,“何必為難一個年輕後生。”
被緊緊攥住手臂的刺客默然無言,隻是抬起另一手臂揮刀而下,轉而毫不猶豫奔向秦楓。
大齊紫金閣是中原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之一,其中的刺客每一名都是天下可遇不可求的練武天才,
而他未入紫金閣時,隻是一個在戰亂中流連失所的孤兒,為了能填肚而顛沛流離,
那個時候一個饅頭似乎比一條人命還貴,他記得清清楚楚,差點死在大街上的時候有個女子如天上神仙落在身邊,
喝退了店夥計,扔給了自己兩個饅頭,
那個少年也就恬不知恥跟在女子身後,見過她殺人的手段,也見過她救人的模樣,
可無論如何,他就那樣靜靜跟著,由春入冬,反來如此。
從秦楓入大齊那一刻起,女子隻是告訴他要殺了那個年輕人,沒有緣由,
也有緣由,那便是女子頭一次展顏開笑,但也告訴他,這件事他無論如何都會死,他可以不去。
他還是覺得她笑的模樣好看,要比任何時候都好看,
所以他想她笑,他便覺得死這件事在是值得的。
他畢生所學皆源於她,也是紫金閣的給予,但這最後的一刀是屬於他自己的,“我這一輩子遇到你,不後悔。大齊典州流瓶郡李明月。”
隻道明月壓枝頭,其中相思不知苦。
最後一刀如明月撞清風,付出了此生所有,一氣綿長風起不止,
薑玄武負手而立,一氣登高樓,雙袖鼓漲吞青蛇,雙指並蒂生白蓮,驚起碧藍江水波濤滾滾,
碧藍江水久久不得平複,卷起陣陣波濤,無數條魚從天落下,江邊漁民倒是見到了一番奇異景象,以為是神仙顯靈。
李明月橫刀膝上,經脈盡毀,已是枯樹葉落,回望碧藍上波光粼粼,不由得覺得好笑,便就放聲大笑,也是第一次笑得舒暢,
薑玄武飄搖落地而立,負手而立,這背後卻是另一番風景,雙手摩挲,
秦楓摸出了自製的金瘡藥,丟給了薑玄武說道:“薑老頭,別裝高手了。”
薑玄武立即癱坐地上,白鬢舒展,一邊敷藥,嘴裏邊還不忘嘮叨,“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秦楓拴緊了褲腰帶,蹲在地上雙手入袖殷勤道:“這不是怕薑爺爺你有個三長兩短,小子我也不好回去交代不是。”
薑玄武豈是不知道這小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那點歪歪腸子一眼就被看破了,卻也並不在意。
秦楓屁顛屁顛跑到李明月的不遠處喊道:“刺客高手大哥,你要死沒有,有啥武功秘籍需要傳承的?”
李明月沒有理會,目光放在大齊東方的紫金閣坐落方向,等待那個女子的出現,
隻是她沒有出現,他也不過棋盤落子,無用便棄,他們終究是雲泥之別,
他微微搖頭,看向了秦楓道:“替我多謝老前輩,此刀便作我謝禮了,刀名送清風。”
隻因她名宋清風,柄上刻明月送清風,此雙共白頭。
秦楓接刀默然不語,目光延綿在碧藍江上,老生長歎模樣,
李明月殘存支撐的氣機斷絕,如那殘燭風中,沉沉倒了去。
而他最後隻是遺憾沒能見到她一麵,沒能親口告訴她,他其實很想和她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