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對上戴亙的目光。
我在想,如果我離開他了,他眼睛裏的溫柔還會存在嗎。
事實是,我快死了。
我每天都在忍受來自不同部位的疼痛。
我好害怕他會變得魂不守舍,廢寢忘食。但我又希望他是這樣的,我怕他不愛我。但他如果不愛我,又怎麼會四十年不離不棄的在我身邊。
有的人說那是責任,是他對婚姻的忠誠。
可我始終堅定不移得相信是他那顆永遠年輕的心在為我跳動。
我對他淺淺一笑。
車子停下了,兒子兒媳攙扶我們下車。其實我們也才過了退休年齡沒有幾年,臭小孩總把我們當成老骨頭。
我的好朋友們都到了,沒有請戴亙的好朋友,我們說好了五十周年再請他的朋友們參加。
飯桌上擺著的還有寫著我和戴亙名字的蛋糕,像結婚時那樣漂亮。
戴亙拉住我的手跟我講:“官洱,第四十個新婚紀念日快樂。”
我希望還有個幾十年夠我們揮霍。可生活總讓我們不如意不是嗎。
我也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輕說:“戴亙,這是我愛你的第四十七年。”沒錯,第四十七年,我暗戀他一年,談了六年。說完我仰著頭看見他向上的嘴角。
他彎下腰湊在我的耳邊:“我也是。”
我的心髒在瘋狂得跳動,他可真行,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會因為他的靠近而緊張興奮。
我的臉紅了燙了,我感受得到。
我的好朋友們都在笑我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孩似的。突然就想起十六七歲是,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粉色的樣子。
“祝爸媽四十周年快樂。”戴遇書並沒有參與我們的愛情,他憋了半天也就這一句話。但我相信,如果此刻正在慶祝四十周年的是他,他一定會像他爸爸那樣。
戴亙舉起酒杯。桌上的人都看著他,我也看著他。
他欲言又止,張嘴又閉嘴。
“我和官洱一起走過的這四十年來,這是第一次結婚紀念日的時候請了朋友。你們當中好多人見證了我們的愛情。”
他頓了頓,或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吧,他天生不是個會做演講的人。
我記得當年學生會選舉,他被推薦上台。他在台上聲音好小。我打賭,在場隻有我認真聽他講話。我沒有東張西望也沒有和隔壁座位的同學聊天。就好像會議廳裏隻有我們兩個人。那天會場裏所有我的同學好朋友,都投了他。想到這裏我低頭笑了起來,當時因為我而給他投票的朋友們現在也坐在這裏。
他突然有點羞澀,看見我笑或許以為我在嘲笑他吧,他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戴遇書推來一個小車子。車子上是我們結婚時我穿的婚紗。
我驚訝的站起來:“你從哪裏翻出來的。”婚後我們約定好每年都穿一次,可是實在太麻煩了,我們就把它擱置在雜物間的角落,上麵隻潦草的蓋了個布。
他沒有講話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我的朋友們驚訝的嘴巴變成O型。我知道他們為我感到幸福。
我結婚的時候好幾個都哭了,現在也有。
感性的幾個現在也哭了。戴念不懂大人們為何突然流淚,隻覺得桌上的蛋糕會很美味。
“愛你的四十多年,我都很快樂。我們贏了柴米油鹽醬醋茶。”
他依舊笑著看著我。
我們切了蛋糕,還把我們的名字抹在一起一口吃下去。
值得一提,我跟朋友們喝了點小酒。我想起來十五六歲的時候,我暗戀戴亙的那會兒。我一次我和他賭氣,把他的聯係方式統統刪掉。第二天在宿舍裏頭喝酒,借著似有似無的酒意,用真心話大冒險的理由把他加回來。
十五六歲的感情真的很好玩,小孩子總輕易得用一輩子說事。
那會兒我身邊的人都認得他了。別人說那是愛,我覺得太誇張了。我一個小孩子而已。嘴硬得跟別人講:“隻是偶爾分心想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