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妖魔被引來得太快,借鬆木生發布就的鎖元陣,未及附上引爆的風火法符,便被魔氣激蕩得裂地而起,險險失控。幸得被妖魔幻局引來的,除了本地大術師門下,竟有中原的道術中人,更兼對鎖元陣極為熟悉,才能有這一場的反敗為勝。苗人性子直爽,他這幾句話中,敬意倒是全出於內心。
那邊施義過去,為自家二師叔施震查看傷勢。設伏之前,師叔湊巧趕到,不耐守株待兔,以隱身法遁在崖上,準備接應突襲的。可是方才除魔時,明明隻是一般角色,而二師叔也未現身,卻如何便傷了左肩?但疑問歸疑問,有外人在,還當真不好問出口。
施震突道:“先回主寨,青青姑娘,我有話要告訴你的祖婆婆,你一會能不能代我傳個訊?”這一路行來,眾人已知那夷族少女名叫白青青,既算土家大術師的徒弟,又算是她的外孫。四十多年前,大術師撿到一個女嬰收養,長大後嫁給同門師弟,卻一夕雙雙染疾身亡,隻餘下這個尚在褓中的幼女。又是大術師親自撫養成人,在土家塞子裏,幾乎人人都知道大術師婆婆對這少女的寵愛,施震要轉告大術師什麼,也需通過她才最為快捷。
白青青取出一柄令符,喃喃念咒,地上數十條青蛇一一化光,飛入她令符內收起。等收畢靈蛇,她才對施震道:“施二太爺,傳個訊沒什麼的,可我怎麼和祖婆婆說?施仁大哥他們,已經除了搗亂的元凶了嗎?”
施震還未答話,一邊的金光,目光轉向白青青,一改隱約冷意,略帶了微笑,驀地搶先道:“本座也要見這一次巫秘大會主事者。”
白青青皺眉一愣,施震冷冷道:“我要見大術師,事涉這次巫秘大會平安,你金光宗主,要見大術師,卻是所為何事?難道四十年前舊事,你又要重演一通不成?”
金光神色不動,淡然答道:“由中原入蜀,原是本座二十年後重歸宗門,稽考各地分舵情形的行程之一,卻無意與這位韓姓兄弟起了衝突。但率土之濱,無非王臣,他負靈位而鳴冤,冤情所乃,又是中原來蜀的朝廷命官,施二爺,你說本座當如何自處?”
不待施震回應,他已自問自答道,“如你所言,本座是中原道術領袖身份,遇上了,便不宜袖手不管。所以那位白姑娘,還煩請告訴貴門大術師一句,就說禁武令請法外通融,本座要陪這位韓兄弟在巴山多呆數日,徹查出他兄長是否真有冤情可言!”
“幫我查……你不是說要置身事外嗎?”
金光那般直接的話一出口,施震一聲冷哼,倒不知如何回答了。他自不知鎮上的事,正要發問,在一邊冷眼旁觀的韓墨,已不禁一陣好奇,問出聲來。反而是另一邊的流雲,自入蜀以來,對那般這般的莫名轉折早已習慣,隻抱臂站在一邊,連剛才與那名施家二爺的動手都懶得參與,暗想:“反正不知他要做什麼,多做多錯,還不如就看著好了。”
心念一動,他驀然又想到,“不對!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在找借口。敢情巧遇韓墨這小夥子,除了說過的敷衍朝廷外,更是為了找借個口混進那什麼勞什子巫秘大會?”忍不住向白青青看去,目光到處,見她輕顰著秀眉,極顯為難,卻不禁突然一愣,隻覺得這神情倒似在哪兒見過一般,但何時見過,卻說什麼也沒有印象了。
白青青又沉思一陣,遲疑答道:“這個我做不得主。”但也未當即回絕。她見過金光出手,不欲為十八寨多樹敵,便急急續道,“遠來是客,你又認得施二爺爺,這樣好了。前麵的事就算了,我仍帶你們去寨子。到寨子後,你們安心住到巫秘大會結束吧。那時任你們查什麼,土家十八寨誰也不會多作理會了。”
金光淡淡一笑,袖袍一拂,勁風到處,將正要說話的韓墨壓得出聲不得,頷首道:“如此很好。煩請青青姑娘繼續帶路。”韓墨一個白眼翻過,當即提氣與抗,金光勁力驀收,他一口真氣撞了個空,反震得說不出的難受,更加開口不能。
流雲看得真切,抬手一撫額,想笑又不敢,眼角餘光悄悄掃向金光,莫名有了幾分驚奇的感覺:“這人的心思,似乎也不是太難猜?反正,他想做什麼,多半是有切實的需要,而不是源於心血來潮,或者臨時的衝動妄為……”
胡思亂想中,由白青青帶路,連他在內的十一人,已往疊嶂深處繼續行去。離了這座死域般的小村,順溪往回路再向右折,另一條全新但又似曾相識的山路便出現在眼前,正是方才,魔物施造幻相參照的真正路徑。
這一路再沒出其他意外,小半時辰後已到山路盡頭。但見兩座赭色山峰,相對如揖,留下一線細如羊腸的石徑,綿延向裏,外窄內寬,以兩座丈許高的竹製箭樓守護。顯然,巴山土家夷人十三寨聯盟的最中心,土家巫門大術師常年居住的磐龍寨入口,便在這兩座箭樓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