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字貫空,與白芒一觸,後者轉瞬黯滅,唯餘金華暴漲,炙亮得幾不能見物!餘勢不竭,更向韓墨逆襲過去,韓墨咦了一聲,不敢硬碰,一拳轟向地麵,借力從窗口又翻回店中。他足步才穩,金光法訣鬆開,緩緩說道:“……便不容這年輕人胡鬧好了”,也恰好說完了最後一字。
韓墨臉色鐵青,冷笑道:“是天心正宗的手法。想不到益州一團和氣的木老頭兒,也有你這樣陰陽怪氣的同門!”金光也不看他,隻道:“那三人是本座擲出街的,你就勢殺了,豈非令我兩人再不能置身事外嗎?急智不錯,無奈太急於謀事,終嫌不夠老成。”語氣極不客氣。
他已不必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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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重巫術。
四年一度,巫秘中頂級高手,必聚會一次排定高低。這一次本在去年,由土家的大術師主持,但巴山兵禍既起,為了不被朝廷戢亂波及,便延期改在今年。
可唯因如此,當時來了又去的巫秘中人,實在不少,足令河南眾叛卒之死,和韓守白平叛時的暴斃,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也正是這層原因,為查胞兄之死,這韓墨,才有意以巫秘之會作突破口。而選中洪山,大鬧酒家,也無外看中了既是胞兄舊屬,又和土家走得很近的關捩。凡此種種,其實,早在來劍閣前,許俊便以朋友身份,向他套出了個八九不離十,再由青龍一一轉告了過來。
畢竟許俊所屬安西都護司距巴蜀邊城不遠,又在襄樊與天心正宗有過交集,大衍書院令他暗中協助,最是合適不過,青龍率人早一步潛去益州,一部分原因,便是與許俊彙合,好布署出萬無一失的安排。
韓墨不知詳情,唯一知道的,便是許俊自告奮勇,言道巫秘中人,必然相互回護,要找幾個不相幹的道術界朋友幫他。這樣的借口,極為得體,不論將來如何演變,都能省卻太多麻煩。
這小店中的種種,說到底,不過是一出有人知情,有人不知情的好戲而已。但戲已開場,後續的主動,卻不可旁落在這心急兄仇,又易受激將的韓守白之弟手中。當年的前車之鑒……
天心正宗,縱然多年鬆馳,綱紀不振,可至少,蜀中一處,決不會重蹈覆轍!到此為止,下一步,該是順理成章地進入土人山寨,而非在此糾纏不清
韓墨才怒道:“你……真是胡說八道!我韓家的家仇,用得著旁人幫忙麼?”金光已冷笑,順了韓墨語氣再冷嘲過去:“既然如此,你拉那姓洪的卷入事中作甚?”兩人一句句爭執下去,各不相讓,隻聽得洪山老孫頭等人臉色越來越苦,流雲莫名其妙,而那夷人少女小青,則越加不耐煩起來。
“夠了,你們不都是修道的嗎,怎麼夾雜不清到這種地步了?都別吵了,我要押你們回寨子,交給執事師叔們決定如何處置!”
一街之隔外,是另一家關門歇業的酒家。但二樓之上,半掩的窗前,卻有一名少年若有所思,靜看著街外一瞬間衝天而起的玄字符光。
另一名男子緩步上前,自背後擁這少年入懷,意甚粗豪,卻又很是體貼,隻道:“消息一點也不錯,居然真是此人來了。想不到一方宗主,竟會因韓家不上台麵的請托,在年前趕到這巴夷雜居之地!”
那少年也不回頭,隻答道:“這樣豈非更好?那幾個麻煩,對天心正宗恨意奇深,借了對付天心宗主之名,正好免得他們橫生枝節。”
男子嘿嘿一笑,旋又斂去,沉沉道:“韓墨不足懼,偏生師出南詔。那幾個麻煩,本來也不足懼,偏生……竟是知道了七夜小子轉生之事!端木公辦事越發糊塗了,本座實在不明白,你何以要主上重用此人?”
少年一僵,男子伸指輕撫著他麵龐,目光不離街麵,歎道:“三公子,六陽知道你的心意。四賢三公,越是武勇有餘,率帥之才不足,我冥六陽,便越不會遭遇當年困境。可是你要明白,此前二十年,主上雖挽狂瀾於既倒,我魔道終是元氣大傷……”
少年幽幽道:“姬若自然明白,蜇伏潛行至今,好容易爭回先手。若此時被他們知道真相,二十年締結的一統局麵,隻怕又會落個支離破碎的下場。”
男子一笑,笑意裏隱有落寞,低沉聲音勸道:“你明白就好,一切要以大局為重。端木公不堪大用,隻能釘在一處,作個守成的棋子。而紫林公,他雖不服於我,才智卻不在你之下,更難得的是對主上一片忠心。你又何苦要……壓製他常住無淚城,不給他一顯身手的機會呢?”
這少年,正是姬三公子姬若,那男子,便是在漢水之濱與他相見的六陽公冥六陽了。這時姬若眉心輕鎖,半偎冥六陽懷中,頗有幾分疲憊神色,道:“為了這一次巫秘大會,主上隻怕真要重用紫林公了。非是我無容人之量,但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六陽,我總覺得有些事,似乎不在你我掌握中……”微現深思之色,卻突然一陣低咳。
冥六陽一凜,道:“你日前終是傷了?”一翻腕,按上他背心,法力渡將過去。姬若由他施為,淡然道:“是傷了,但很值得。我不傷,莫說莫紫陽,就是陰端木,也會懷疑你匆匆來蜀,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