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馬恩河畔的硝煙一一速決之夢的破滅
一個令人拍案叫絕的《施利芬計劃》，讓德國軍隊在一個月之內就兵臨與巴黎近在咫尺的馬恩河畔。就在德國人感到埃菲爾鐵塔遙遙在望時，拿破侖的子孫們煥發了無窮的鬥誌。一場血戰，德國人淚別馬恩河。德軍總參謀長小毛奇沮喪地哀歎：“德國可能因此而輸掉這場戰爭。”
當20世紀的鍾聲敲響時，當時的整個世界正處於一種風雨飄搖和急劇的動蕩之中。歐洲各新興的帝國主義列強，憑借著大工業的發展所確立的技術和經濟優勢，既對前景躊躇滿誌，又對現實極端不滿。他們認為自己得到的殖民地太少了，渴望能夠重新分割或搶占更多的殖民地，而要解決這一事關國家利益的勢力範圍調整問題，惟一的選擇就是通過戰爭。在當時的歐洲，普魯士將軍克勞塞維茨關於“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的著名論斷，是當時的政治家們的共識和許多國家外交政策的基礎。於是，各大國展開了瘋狂的軍備競賽。一些帝國軍闊、政客和武器製造商，到處高喊著要征服，要戰爭，要用大炮說話。
在有“歐洲的腹部”之稱的地中海東北岸，有一個戰略位置十分重要的半島
巴爾幹半島。它不僅有著豐富的煤、石油、鐵等戰爭資源，還是歐洲東南部的重要門戶。鑒於巴爾幹半島無與倫比的戰略地位，野心勃勃的奧匈帝國久有覬覦之心。但苦於其他列強的掣肘和塞爾維亞人的堅決反對，使得奧匈帝國的吞並之心久久不能遂願。
1914年6月28日，奧匈帝國在德國的大力支持下，在靠近塞爾維亞邊境的波斯尼亞地區舉行軍事演習，向塞爾維亞進行戰爭威脅。奧國皇儲弗蘭茲·斐迪南親自檢閱了這次潰習，並驅車來到波斯尼亞的首府——薩拉熱窩。出於對斐迪南這個臭名昭著的軍國主義分子的極大憤怒，一個名為“不統一毋寧死”的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軍人團體決定刺殺他。在斐迪南夫婦驅車去薩拉熱窩市政廳的路上，一名名叫加弗利爾·普林西波的塞爾維亞青年突然現身，用手槍當場擊斃了坐在敞蓬車上的斐迪南夫婦。
塞爾維亞愛國青年的這一槍，給一直在尋找戰爭借口的戰爭罪犯們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契機。德皇威廉二世聞訊後興奮地大叫：“這是一個幹載難逢的機會。”麵對奧匈帝國準備對塞爾維亞進行“清算”的書麵照會，急不可耐的威廉二世揮筆疾書：“要麼立即清算，要麼永遠不。”
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開戰，意味著要同一直視塞爾維亞為“斯拉夫小兄弟”的俄國開戰。根據兩大軍事集團的聯盟條約，德、法、英、意等國也都會不可避免地卷A大戰。這無疑將是一場世界範圍內的大較量，也是一場軍閥和政客們期待已久的大較量。塞爾維亞青年的愛國之舉，猶如一個火把丟到了布滿了幹柴的歐洲大地上，一舉引燃了人類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火。巴爾幹從此也有了一個非常富有特色的綽號——歐洲的火藥桶。
斐迪南大公在薩拉熱窩的被刺，使得一直在磨刀霍霍的德奧兩國找到了他們期待已久的戰爭借口。針對奧匈帝國對自己的東部強鄰沙皇俄國的忌憚，德國的外交大臣雅戈以一句頗有見地的話語，使自己的“小盟友”解除了發動戰爭的顧慮。他說：“有德國的大力支持和奧地利的果敢大膽，足以使俄國人安靜下來。”
得到德國人的正式承諾，奧匈政府於7月23日下午6時向塞爾維亞發出了最後通牒，要求塞爾維亞取締一切反奧報刊；解散“民衛社”；清洗反奧的文武官員，而且這些官員的名單由奧方提供；允許奧匈派遣軍事人員協助塞爾維亞政府鎮壓反奧活動等等，並限定必須在25日下午6時之前予以答複。
這份措辭嚴厲、充滿霸氣的通牒，是外交史上一個國家財另一個獨立國家的最敵對的文件。對此，一直在隔岸觀火的德皇威廉二世拍手稱讚：“真帶勁！沒想到奧地利還有如此絕妙的一手。”
收到最後通牒，塞爾維亞知道戰爭已不可避免。28日中午，奧匈帝國正式對塞爾維亞宣戰，並在當日午夜開始炮擊貝爾格萊德。原想犧牲塞爾維亞來避免卷入戰爭的沙皇俄國，見奧匈帝國根本不理睬他們所作的巨大讓步，遂於7月30日宣布總動員，作出了宣戰的姿態。
針對俄國的總動員，德國人直截了當地警告：動員就無可避免地意味著戰爭。要求俄國在12小時之內取消總動員令，否則就意味著宣戰。俄國人用沉默來回答了德國人的詰問。
德國人從俄國人那裏得到了令人滿意的開戰的“答複”，轉而威脅西線的法國，要求法國對即將開始的德俄之戰表明立場。沒料想，法國外長給了他們一個冷冰冰的回答：“關於法國的行動，事先什麼也不能告知，並將保留采取行動的自由。”
8月1日，在得知俄國正式對德宣戰之後，法國也宣布和德國進入戰爭狀態。至此，狂熱好戰的德國終於和它的東西兩大強鄰一起進人了戰爭狀態。
開戰是德國人早就蓄謀已久的夢想。但同時麵對兩個不同方向上的敵人，使得他們不得不采取各個擊破的辦法。在選擇先打哪個的問題上，德皇威廉二世和德國患參謀長小毛奇（大戰略家老毛奇的侄子）發生了分歧。
德皇認為，隻要德國不主動進攻法國，英國就會保持中立，並會力勸法國也在德國進攻俄國時保持中立。這無疑給德國人從容地擊敗俄國提供了可能。因此他對小毛奇宣稱：“讓我們的全部兵力前進吧，隻向著東方！”
對於德皇的這一主張，小毛奇直言不諱地談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俄國幅員遼闊，戰略縱深太大，以德國現有的力量從根本上擊敗俄國根本不太可能。而且這幾年德國軍隊的訓練和部署都是針對法國的，隻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法國，才能使俄國人不敢輕舉妄動，知難而退，也隻有這樣才能達到德國的戰爭目的。
德皇對小毛奇的見解不屑一顧，他尖刻地說：“我相信你的伯父，那位在19世紀的德國贏得輝煌勝利的大戰略家，肯定會給我與你不同的回答。”
小毛奇忍受著德皇粗暴的嘲弄，據理力爭：“根據以前施利芬元帥製定的西線作戰計劃，我和全體參謀部的成員都認為可以在六周之內擊敗法國。我們認為這是惟一的取勝之道。”
也許是因為提到了令人敬佩的施利芬元帥的名字，也許是考慮到將軍們的見解可能是對的，德皇威廉二世沒有再l堅持自己先東後西的主張一基本上同意總參謀部按照著名的《施利芬計劃>所設想的方案，首先進攻法同。
一場戰爭按照10年前確定的計劃去實施，這在戰爭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事實上．德國作為兩次世界大戰的挑起國，其戰爭初期的基本戰略都體現著《施利芬計劃》的精髓,而且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阿爾弗雷德‘馮’施利芬是德國1891年至1906年的總參謀長。在他長達16年的總參謀長任職期間，正是德國的軍國主義思潮蔓延，舉國上下都在準備戰爭以得到“陽光下的地盤”的時期。作為軍隊的最高長官一他所麵臨的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為德國在未來的歐洲之戰中製定一套能夠克敵製勝的戰略戰術。
就當時的國際形勢而言，德國人麵臨著一個令人煩心的現實。由於德國的迅速崛起，使得歐洲的英、法、俄等圍倍加警惕。1893年，法國和俄國締結了軍事同盟，這樣就把德國置於法俄兩強的夾擊之下。施利芬清楚地意識到：德國一旦發動戰爭，必然會受到東西夾擊，麵臨著兩線作戰的被動局麵。同時擊敗兩個強大的敵人是不現實的，而趨利避害的惟一途徑就是集中優勢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一個敵人，然後利用橫貫德國的鐵路迅速將兵為轉移至另一個戰場，將另一個敵人擊敗。首先打哪一個，成為當時德國戰略問題的一個焦點。
在詳細研究了德法和德俄邊境的軍事態勢之後，施利芬得出結論：在德俄邊境，俄國人已築起了堅固的防禦工事，而且俄國幅員遼闊，戰略縱深太大。與這樣的對手交戰，想實現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一旦不能迅速地擊敗俄軍，法國人勢必會在西線動手，這對德國來說無疑是一個災難性的結局。反觀法國，雖然他們也在邊境築起了防禦工事，但這種防禦並非無懈可擊。重要的是，如果先解決法國，東線俄國原始的鐵路係統所造成的蝸牛般的動員步伐，將使俄國在6個星期之內才能完成戰爭準備。在這段時間之內，德國完全有可能擊敗法國，然後再轉過身來對付俄國，以達到各個擊破的目的。首先進攻法國，成為施利芬和德國當時的一個至關熏要的選擇。
雖然法國也在西線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但施利芬根據一條占老的作戰經驗認為：最堅固的陣地也是可以擊垮的，方法就是從側翼迂回，繞到它的背後。因此他認為對法國實施側翼迂同包抄，是取得西線勝利的惟一途徑。
在選擇對法國進行側翼迂回的方向上，施利芬有三種選擇，即瑞士、比利時和盧森堡。瑞士多山，地形複雜，難以進行決戰；盧森堡地域狹窄，機動道路不匙，影響大兵團的展開。顯然，比利時就成了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中立的比利時也麵臨著一個敏感的政治問題，那就是它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允許德國軍隊“借道”。因此，德國的行動將不可避免地對比利時的主權構成傷害。不過在施利芬看來，使德國獲得戰爭的勝利，遠比要顧及比利時的中立要重要得多。
至此，施利芬的基本的戰略思想已經形成，概括地說就是：先西後東，側翼迂回。根據這一思想，施利芬精心製定了一套完整的、具體的作戰計劃，即《施利芬計劃》。由於該計劃的主要內容是對德國在未來戰爭中進攻法國的部署，因此它的正式名稱是《對法戰爭備忘錄》。
客觀地說，《施利芬計劃》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也是德國在西線惟一可行的作戰計劃。它體現了三個在當時的世界上非常先進的、有遠見的作戰思想。一是速決戰思想。施利芬認為速決戰是使德國擺脫兩線作戰困境的惟一途徑。二是殲滅戰思想。即務求以大範圍的戰略包圍聚殲法軍，以徹底解除德國在西線的威脅。三是集中優勢兵力的思想。他認為在兩翼兵力中，右翼要絕對強大，隻有如此，才能形成一錘一砧的態勢。因此在臨終之際，他留給人們的惟一遺言是：“必有一戰，務使右翼強大。
作為德國現任總參謀長的小毛奇，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前任所提出的先西後東的戰略思想。但在具體的兵力部署上，他則顯示出了更大的靈活性。由於他缺乏施利芬那種畢其功於一役的果斷精神，總是擔心和顧忌東線的薄弱和左翼的安全，使得他上任之初便不斷地削弱右翼，而把大批的兵力調往東線及左翼的洛林地區，以加強那裏的防守。
按照小毛奇的計劃，當時德軍準備以150萬人的兵力進攻法國。在左翼展開8個兵團，約32萬人，任務是守衛梅斯以南的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陣地；中路安排11個兵團，約40萬人，準備借道盧森堡和阿登山區入侵法國；右翼安排16個兵團，約70萬人，借道比利時進攻，首先粉碎扼守馬斯河畔的著名要塞列日和那慕爾，然後拿下布魯塞爾，再南下進攻法國。
為了確保戰爭的勝利，小毛奇和他的參謀軍官們製定了非常詳實的計劃。那些在野外演習中和軍校課桌E受到過嚴格訓練的參謀們，對戰爭中那些難以捉摸而又充滿危機的突破情況，都詳細製定了應變的措施。整個計劃連每日的行軍裏程、住宿地點都進行了嚴格的規定。
按照施利芬的設想，一旦進攻發起之後，德國的第一、第二集團軍須分別穿過荷蘭和比利時進入法國。由於小毛寄不願意再多樹一個敵人，所以他命令西線德軍不經過荷蘭，而是全部通過比利時進入法國。這樣，德國的120萬大軍就不得不擁擠在一塊大約120公裏寬的地段上，並且不得不經過比利時早已重兵設防的列日要塞。
列日建在橫跨馬斯河的一個高高的山坡上。有四條來自德國的鐵路線在這個極具戰略意義的小城集中，然後呈扇形展開。在這個高高的山坡上，可以俯瞰周圍的所有通道的廣闊的平原。在河的兩邊·比利時人共修建了12座威力強大的炮台——河的兩邊各有6座。這12座炮台把一塊方圓16公裏的地區圍了起來，並構成了可以相互支援的火力體係。
1914年8月4日早晨，德國的先頭部隊逼近了馬斯河上的維塞，發現河上的橋梁已被炸毀，驚慌失措的比利時士兵正聚集在對岸。統率前衛部隊的奧托·馮·埃米希將軍，立即命令兩個騎兵團溯河而上，在離維塞5公裏的地方涉水渡河。毫無戰爭經驗的比利時守軍生怕被合圍，一槍未發就放棄了陣地，迅即向南麵的列日撤去。傍晚，德國的後續部隊源源到達，並在維塞渡過了馬斯河，兵不血刃地克服了他們前進道路上的第一道障礙。
對於弱小的比利時來說，和強大的、極富擴張欲望的德國為鄰無疑是一件悲劇性的事情。自它作為一個國家存在83年以來．從來就沒有打過仗。它的安全一直依賴於作為一個“永久中立的國家”。甚至到了1910年，它的那支軍隊還沒有一個總參謀部。在德皇威廉二世的不斷恫嚇之下，謹小慎微的比利時國王阿爾貝也於1913年開始了征兵製，並建立了一支人數達16.5萬人的軍隊。國王並沒有指望這支臨時拚湊起來的軍隊能夠有效地保衛他的國家，而是把他們分別部署在了列日和布魯塞爾的中間地帶，並在列日要塞部署了大約4萬人。國王的意圖很明顯，希望能以比利時軍隊的抵抗來延遲德國人的進攻速度，並等待英法軍隊的增援。
列日守軍的指揮官是一位名叫熱拉爾·勒芒的比利時將軍。和他麾下的士兵們一樣，他也缺乏必要的實戰經驗。但在法國聖西爾軍校的三年培訓，使他培養出了勇敢、無畏和獻身精神，並使他間接地掌握了一些指揮作戰的技巧。力量對比上的巨大懸殊使他不抱把德國人死死拖住的幻想，但堅持到英法聯軍的到來，應該是他和他的士兵們所能辦到的事情。
勒芒將軍之所以有這樣的信心，完全是基於他對要塞的堅固程度的信賴。這個真正的堡壘是由一位傑出的軍事工程師亨利‘布裏亞爾蒙特將軍設計的。它的建造共花了大約25年的時間。它的每一座炮台都是由裝有裝甲炮塔的鋼筋混凝土所構成，形狀像一座座三角形的小山。它擁有從機槍到203毫米大炮的各種武器約400多種。在每一個三角形的每一角，都裝有較小口徑的速射炮的炮塔。在每一座炮台的四周，還挖有大約10米深的壕溝，並配上可以防止偷襲的探照燈。在炮台和炮台之間，有寬闊的地F坑道相連，從而把整個要塞有機地聯係在一起。
列日要塞是一個真正的堡壘。
德國軍隊向來視弱小的比利時軍隊為隻會操練站崗的“巧克力兵”，所以他們並沒把列口要塞放在眼裏。高傲的埃米希將軍更是躊躇滿誌，他認為比利時人肯定會明智地選擇投降。
為_『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埃米希派了一位使者來到了列日要塞，對勒芒將軍提出了要其投降的要求，並聲稱如果比軍抵抗將會受到沉重打擊。勒芒將軍幽默地對那位使者說：“我的國王要我抵抗到底，而你的將軍卻要我投降，這真讓我左右為難。而我的選擇則是：請你們離開比利時，否則我們將戰鬥到底。”
勒芒將軍的拒絕使埃米希感到惱羞成怒，他立即命令用大炮轟擊列日要塞。但經過近一個小時的炮擊，列日炮台所受的損失僅僅是被削去了一些混凝土而已。
第二天，德國人運用了一種新式武器——“齊柏林”式飛艇。這種外形怪異的東西可以從科隆起飛，一直飛到列日要塞的上空，並投下了13顆炸彈。但這些炸彈除了炸死了一些因為好奇而走出工事觀看的比利時士兵之外，沒有對要塞造成任何損壞。
通過威脅和恫嚇來迫使比利時人讓步的目的沒有達到，埃米希將軍揮軍對12座巨大的炮台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但在比利時人綿密的機槍和火炮的火網麵前，德國人除了留下堆積到齊腰高的屍體之外，競一無所獲。
巨大的傷亡使德國人認識到了改變戰術的重要性。聰明的埃米希不再指揮德軍攻打那些堅固的炮台，而是采取滲透穿插的戰術，從炮台和炮台之間的空隙楔入，力求先拿下列日鎮和馬斯河上的橋梁，然後分割包圍各個炮台，逐個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