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音海的海域中有著好幾座海島。島不大,也沒幾棵植物,看上去光禿禿的,隻是周圍繞著許多礁石。
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高高地舉向蔚藍的天空,驀地攥緊,連源盯著自己的手許久才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萬年了,不知你……過得還好嗎?”
潮水衝刷著礁石,也打濕了連源的衣角,布料緊緊地貼著礁石,可他並不在意,就隻是這樣靜靜地躺著,仿佛一尊生動的雕像。
言歡找到他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她緩步走去,粉色的幻音海水主動避讓開來,不讓她感受到一點濕潤。她在連源旁邊的礁石上坐了下來。
“師叔。”
言歡開口喚他,連源並不作答,隻是把手垂了下來,指尖微微沒入水中,傳來絲絲涼意,他慵懶地轉過身掃了言歡一眼,手指輕輕滑著幻音海的海麵,漾出層層漣漪。
“我想讓阿川回陸地去,最近陷入幻境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我的血對他的效果在逐漸減弱,他不能再留在這裏了。”言歡自顧自地說著。
言畢,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周圍隻剩下潮水的聲音。
良久。
“你既已打定主意又何必來問我?”
他掬起一捧海水,什麼也不做,就看著這些海水從指縫間滲透,順著手臂一路向下,又滴回幻音海中,隻在掌心中間留下淺淺的一灘。
言歡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什麼情緒,言行舉止看上去悠然自得,又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憂鬱。
雖說自打來了鮫人族他就沒有管過她的事,還時常見不到他的蹤影,但此時的他並不像她印象中的連源。
可說她慫也好,弱也罷,她就是不想多過問其他事情,拯救師父這一件事她都做不好,哪有精力和能力管連大佬的事,再說了,連源本就是那喜怒無常讓人摸不透的性子。
她猶豫著,幾次張口卻說不出話,囁嚅數次終是下定了決心道:“阿川死活不肯回去,我若是打暈他強行返回陸地來回耗時太久,恐會耽誤我們的計劃,所以想請師叔用瞬移帶他走。”
這個世界上隻有永生境才會瞬移,也隻有連源才用得上瞬移。
“有些事就像抓在手裏的水,強求不來。他不願意回,就算我送他回去了,你又怎知他不會再回來?”
“不行!回去就派人盯著他!”她厲聲道,“海域這麼危險,他怎麼敢……”
“我就敢!”帶著賭氣意味的聲音從一塊巨石後傳來,少年還未長開的身形出現在言歡眼前。
言歡微微吃驚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剛才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他一直都在這,原是來求我勸你的,隻不過沒想到你也來了。”連源替他解釋道,也隻有在連源的庇護下她才發覺不到白臨川的氣息。
她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發,即使他聽到了剛才的話也不會改變她送走他的想法。
“姐姐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不想……除了姐姐身邊,我無處可去!”白臨川仰頭看著她,眼中滿是委屈。
她捏了捏白臨川肉乎乎的臉蛋,反問他:“怎麼會沒有地方去呢?就算不回北極狐族,天宮和狼族都可以讓你住下,實在不行姐姐也可以送你去精靈族暫住,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
“這不一樣!”他拚命搖頭,“天宮是人族的天宮,我是純正的妖族,怎麼能去人族的領地?狼族也是姐姐的狼族,姐姐不在,去了也隻是寄人籬下,精靈族就更別提了。”
“姐姐會安排好,會有人照顧你,不會讓人欺負了你的……”
“可是除了姐姐之外,阿川沒有家人了!是我沒用,幫不上忙還拖累了姐姐,但是我不走,死也要死在姐姐身邊!”白臨川噙著淚嘶吼出聲,緊緊地抱著他最親近信任的人,怎麼也不撒手。
言歡頓時愣在了當場任由他抱著,少年隱忍的哭聲和顫抖身體讓她又一次不知所措。
家人……嗎?
那她對師父的喜歡依賴也是把他當做家人嗎?
她想不通。
那她還要送白臨川回去嗎?如果不,她能在這個看似平靜的鮫人族保護好他嗎?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地擺在麵前,她不知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也痛恨自己這副力不從心的模樣。
果然還是她不夠強大,現在的情況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此都會處理得比她更好吧!
她瞧了一眼邊上的連源,他沒有一絲要幫她的意思,雙目望向了遠方不知又在想些什麼。
算了,還是她自己來吧。
“阿川,我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