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伶擺擺手,勒令禦醫們下去,回去好好研究醫術,並且不能將此事透漏出去,否則處以仗刑。

自然沒人敢有二話,一幫人回到太醫院,埋頭苦幹,研究皇上的病情。

接下來的事就由雲伶親自接手,九裏端了滾燙的藥,她吹至溫熱,才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去。

他還未醒,吞咽很困難,一碗藥撒了一半。

九裏跟在一旁,看的心中難受,偷偷抹了抹眼角,幫雲伶給皇上翻身擦身,其他的奴才宮婢皆被摒退殿外。

一切收拾妥當後,雲伶便叫九裏也下去,獨自守在殿內,守著……他。

他躺在那安靜乖巧,往日蘊涵著柔柔情意的眸子緊閉著。

她這才恍惚想起,在自己麵前,他總是很好懂,似乎從未打算隱藏。

雲伶抬手按住胸口,裏麵仿佛有一把刀子,再慢慢的攪,疼得她呼吸不暢,頭腦混亂,看著他的視線都有些模糊。

直到一滴冰涼落在手背上,抬起手來怔怔得看,卻是一滴晶瑩的淚水。

本以為這輩子,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再無往日恩愛,卻發現原來他已沒有多少歲月。

一時間,雲伶的心裏充滿茫然,她是該笑的,可為何、淚水滴滴落下?

景南潯隻覺得自己走在一片黑暗之中,腦中一片空白,似乎忘記了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他冥思苦想,忽而看到眼前一片白光,下意識眯了眯眼,便瞧見身著皇後鳳袍的女子,頭戴展翅欲飛的鳳冠,目光淒楚的望著他。

他麵上一喜,便要上前,他想起來了,這是他的皇後,他的結發妻子。

忽而聽她問道:“景南潯,你為何這麼對我?你害了我的命!枉我對你情深一片!”

他陡然一個激靈,記憶如同畫麵浮現在眼前。

新婚之夜,蓋頭下嬌豔欲滴,麵頰嬌羞的新嫁娘。

高坐在鳳座上分明緊張,卻因答應他會管好後宮,而故作淡定的皇後。

刑場上身懷六甲,狼狽不堪,卻始終高昂著頭顱不肯認輸的女子。

最後的畫麵定格,她似是雲伶,又似是慕爾暖,某一瞬間,竟合成了一張既模糊又熟悉的容顏,但不變的是眼中的恨意,一字一句道:“若有來生,再不複相見。”

“不!”他隻覺胸口撕裂般的痛,險些叫他難以承受。

床上的人忽而驚叫,雲伶被嚇了一跳,定定的看他,他雙手亂揮,似乎試圖抓住什麼。

胡亂擺動間,抓住了雲伶的手,用的力氣之大,叫雲伶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下一瞬,他閉著眼一臉驚慌失措,張口便道:“雲伶,你別走,朕錯了……是我錯了……”

雲伶如遭雷擊,身子一瞬間僵硬。

“爾暖……雲伶……你別走,別走……”

他喃喃自語,仿佛承受了極大的痛楚,麵目都扭曲了,眉心更是皺的死緊。

“伶兒……伶兒……”

雲伶回過神來,隻覺後背上盡是冷汗,她心中砰砰直跳,來不及思考,他為何將雲伶和慕爾暖這個名字放在一塊,也來不及去想他到底知道什麼。

雙眼幾乎泣血,控製不住自己,她一字一句的問:“景南潯、你到底、愛過我沒有?”

這個問題啊,她從前世想到今生,若沒愛過,那些柔情蜜意是緣何?

假若是裝的,他真的演的太好,以至於她分不清真假。

若是愛過,為何她會落個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地步。

他的愛,如是這般,她寧可不要!

她不知想要聽到什麼答案,隻是不甘心,也許無論他怎麼回答,她的心都再也無法活過來了。

床上的人忽然睜眼,一雙眸子盡是猩紅的血絲,他的目光緩緩移過來,雲伶與之對視,便是一怔。

隻因那眸子裏的痛苦和絕望,濃厚到仿佛能夠使得天地也動容。

他驟然坐起,雲伶隻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他擁入懷中,耳邊是流淌下來的溫熱,炙熱的呼吸和低沉顫抖的聲音:“伶兒……你不要走,別離開我。”

“你恨我,打我罵我,殺了我都好,就是……別離開我……”

他似乎成為了一個孩童,緊緊抱著自己心愛的東西,不肯鬆手,以為隻要這樣,就不會失去。

雲伶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與他的融合在一起,沒有回抱,也沒有推拒。

龍床上,男子緊緊的抱著女子,仿佛抱著什麼珍寶,哽咽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執意留住已然離開的過去,和那份早已消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