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雖知要說服高洋誠非易事,卻沒料到他有此一說,不由得呆住了,隻聽到後院外有人聲喧嘩,一個人高聲說道:“稟告大帥,前鋒虎字營關寶求見。”高洋一愣,滿腹狐疑地看了站在身後的閔師道一眼,見他神情有幾分不自然,哼了一聲,喝道:“進來。”關寶昂首挺胸,走進後院,還沒等他說話,閔師道已經喝道:“關寶,我派你協同和進巡查周邊,你怎敢擅作主張,跑來此地?不怕軍法治你嗎?”
關寶並沒有理睬他,徑直走到高洋麵前,噗通跪下,說道:“大帥,屬下不僅自己來了,還把虎字營的弟兄都帶來了,請您發落。”這話一出,不僅閔師道神情大變,曹鍾琪也終於按捺不住,喝道:“你一個小小的校尉,居然敢擅自調動官兵,該當何罪!”閔師道喝道:“論罪當斬!來人,給我把關寶拿下。”立時從後花園的周圍湧入一隊官兵,轉眼功夫,將後花園圍了個水泄不通。
高洋見來的都是閔師道的親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閔將軍,高某自有分寸,你何必操之過急。”閔師道被他說得神情有些尷尬,趕忙擺了擺手,招呼親兵退下,說道:“屬下冒犯,多有得罪,恭候高帥發落,還忘高帥不會徇私情,廢了法度。”高洋狠狠地瞪了關寶一眼,問道:“你們跑來做什麼?”關寶朗聲說道:“虎字營弟兄聽說來了個人,都想要見見他。”高洋默默點了點頭,說道:“來都來了,那就都叫進來吧。”
關寶喜出望外,站起身來,揚聲喊道:“虎字營的弟兄,都進來吧。”院門外幾十個聲音同時應了一聲,走進來三五十個人,齊齊整整站在了院中,俱都身著號衣,袖口刺著一個虎字。高洋朝三王爺抬了抬下巴,說道:“你們要見的人就在那裏。”
這些官兵走到三王爺麵前,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他。關寶說道:“王爺在此,大夥先自報個家門吧。”站在頭前的一個官兵朗聲說道:“在下張從聖,家父張定國,在鷹揚衛虎字營任騎兵左哨斥候。”緊隨其後的另一個官兵說道:“在下趙成貴,我的四個哥哥都在鷹揚衛虎字營步兵中哨當差。”聽到這群人一個個自報身份,三王爺不住地點頭,心頭一陣傷感,說道:“當日我派人去探問各位,卻是遍尋不著,原來都來了這裏。甚好,甚好。”
待虎字營官兵個個報完身份,三王爺問道:“石破虜石統領可有後人在?”關寶搖頭說道:“石統領隻有一個幼子,叫做石小川。當年平城發大水,有人看到石夫人抱著孩子被大水卷走,就再沒人見到過她們。”三王爺啊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高洋本就憤恨,聽他提到石破虜,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振臂呼道:“當年就是這人拒發救兵,害得你們的父兄慘死胡人之手,這筆賬該如何算,你們自己拿個主意。”官兵俱都沉默,過了良久,趙成貴走上前去,說道:“我爹去世的早,家境貧寒。我娘辛辛苦苦帶大我們兄弟五個,我的四位哥哥同日投軍,我雖是年少,卻也知道我娘甚是擔心。當日我大哥安慰她說,親兄弟一道上陣,彼此照應,好過人家一個人,就算折損了一兩個,也總歸能保得剩下的哥哥立得戰功,封個一官半職,將來就能讓我娘過上好日子。那一日消息傳來,我的四位哥哥同時陣亡,我娘傷心欲絕,沒過多久也去世了。我總想著,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你,一定要殺了你,替我哥哥們報仇。”他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朝著三王爺砍了過去。三王爺見刀臨近,不躲不閃,那刀卻從他頭頂掠過,砍在了他麵前的土裏。
趙成貴歎道;“我二哥曾托人帶口信回來,說王爺待屬下如親兄弟一般,同吃同住,沒有半點王爺的架子,鷹揚衛的弟兄沒有吃上飯,王爺必是不肯先吃,所得的封賞總是人人有份。我二哥說,鷹揚衛的每位弟兄都願意為王爺舍命,唉,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他走到關寶身後,念及四位兄長,忍不住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