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喜私房菜的後廚,四個負責采購的人員排成一排,喪著臉、互相擠眉弄眼,小聲嘟囔。
這時,走進一位身材姣好的美女,年紀看著不大,卻自帶孫二娘的霸氣。腳踩恨天高,將肩上扛著的半扇豬肉,‘啪’的甩到案板上。杏眼掃過,四人皆垂下頭,不敢再言語半句。
打雜小弟趕忙搬來一把椅子,又接過她墊肩的油布。
“喜兒,消消火。跟這幫崽子生什麼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大廚給她泡了杯菊花茶,笑嘻嘻地打哈哈。
溫喜兒轉頭看他,寒霜似的冷臉上終於流露出點表情,“趙叔,這肉你看過了?”
“沒有,沒有,沒有。”大廚把臉上的橫肉搖三搖,急忙撇清關係。“我要是看見了,還能讓它卸到咱庫裏?”
溫喜兒用手指按壓豬肉,豬肉立刻凹陷出個坑兒,不見複原,顯然已經失去彈性。順著它的紋理摸下去,撚了撚手指,有些許粘稠感。“趙叔,這在你眼裏還不值得生氣?”
“是,是該教訓教訓了。活兒怎麼幹的?平時教你們的那些東西,都進了豬腦子了!”大廚擼起袖子,拍著豬肉質問道:“我說沒說過,新鮮的豬肉是淡紅色的。”
其中一個年輕的采購不服氣,頂了句嘴,“是淡紅色的啊!”
“放你娘的屁,這特麼是淡紅色?這是暗紅色,還發灰,你看不出來,你瞎呀!”大廚滿腔怒火,要幫溫喜兒教訓不識時務的後生。
旁邊的人拉著那個年輕的采購,輕聲道:“嘖,聽著得了,哪那麼多話。”
年輕人把身上的圍裙一扯,扔在地上,指著大廚吼道:“不是你說的,李老頭給咱家長期送貨十多年了,不用查。現在出了事兒,我們頂鍋,憑什麼?”
“你……你……你……”大廚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溫喜兒看了看牆上的掛鍾。“趙叔,把供貨的電話給我。”按理來說,號碼該向采購要,她卻偏偏向大廚要,篤定他有供貨的電話。
溫喜兒和顏悅色,大廚咽了咽口水,掏出手機,嘴裏說道:“我和他不熟。”找到李老頭的電話號。剛要念給她聽,溫喜兒搶來,就著他的手機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伴隨著蒼老的聲音,一句四聲的‘喂’。
溫喜兒沒言語,按了免提。那頭兒又一個‘喂’,頓了頓,不耐煩道:“趙玉良,你小子有事沒事,別耽誤老子幹活兒。”
這哪裏像是不熟樣子?大廚搓了搓手,湊過去要張嘴說點什麼。溫喜兒及時把免提關了,放到耳邊柔聲細語的打了聲招呼,“李叔,是我,喜兒。原溫家菜館家的大女兒,現在是顏喜私房菜的老板。”
“啊……”李老頭收了張狂勁兒,慈祥道:“閨女,有事兒?”
“我剛剛接手飯店,忙完裝修又忙開業,要不老早就該跟你請安的。”溫喜兒無聲地打了個哈欠,語氣依舊保持著誠懇。“今天後廚進的豬肉,看起來不太好,你看你方不方便給我們換一個。”
“哎呀,閨女你這可是難為叔了。今天到的肉都送走了,哪還有貨給你調了。要不……你去菜市場先買點將就著。明兒個,明兒個我給顏喜多送兩斤肉,當是賠禮了。”
“李叔,這點兒我上哪去進好肉了。合著我們今天有豬肉的菜是都不能做了?”溫喜兒話鋒一轉,捂在棉花裏的刀子露了尖。“你的失誤,總不能讓我擔損失吧。”
李老頭變了語調,耍起無賴道:“我怎麼失誤了?好好的肉,每家都一樣,怎麼就單單你家事兒多。”
“都一樣?好,那我提著這些肉,挨家挨戶和你供貨的飯店對對,看是不是真一樣。”溫喜兒不急不緩道:“肉色暗紅,血管裏有淤血,皮厚,毛孔粗,表層粘膩,他們敢說一樣,我就去問問他們客人敢不敢吃。啊,對了,我還有個三百萬粉絲的美食賬號,錄個視頻,上了熱門,今天關門不賣,我也不算賠。明天換個供貨商,照樣開店。”
李老頭沉默了片刻,委屈道:“孩子,你怎麼能這樣呢?”
溫喜兒比他還委屈,說話帶著哭音:“讓鄰裏鄰居都評評理,我爹在世時就是一直在你那定肉,你這事兒辦的殺熟;我爹走了,我剛接手,你這是欺生。殺熟欺生,我倒要聽聽大家怎麼說。”
李老頭一聲長歎,算是認輸。“行了,別哭了,叔不對,叔給你賠不是,這就把肉給你送過去。”
溫喜兒抹掉那兩滴溢出眼眶的‘鱷魚之淚’,對自己的演技很滿意,太真情流露了。“叔,我九點開店。”
“八點之前肯定到,不耽誤你備菜。”
溫喜兒甜甜道:“那謝謝叔了。”
掛了電話,溫喜兒把手機還給大廚。另外掏出五百塊錢,塞在他口袋裏。“李叔來了,把這給他。替我說聲不好意思,我年紀輕,說話沒個輕重,頂撞了,叫他別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