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於林把筷子插在飯上,他爸一筷子敲到他頭上:“老子還沒死呢,你上什麼香。”
“吃飯呢,說什麼胡話。”他媽說著,“你也是的,吃飯就好好吃,筷子是隨便亂放的嗎,一點規矩都沒有。”
“這都什麼時代了,哪那麼多講究,我看別人家……”
“別人家怎麼,就一點規矩沒有?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他媽訓斥道。
“老師說了,這世界上沒有鬼神,那是迷信。”剛上三年級的他最近學了科學,煞有其事的說。
“那你怕什麼黑。”
“這不一樣,人總是對自己不熟悉無法掌控的事充滿恐懼,天一黑,原本熟悉的環境變得陌生。”
“淨會狡辯,你要是把這份功夫放在學習上,怎麼會考倒數,讀書不球成*,歪門邪道樣樣精通。”她越說越激動,“應大海,你還不管管你兒子。”
“有本事你別打我,我和你講道理。”
“我是沒本事,生下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片刻,整個村兒傳來豬叫聲。
知了委實是一個合格的演奏家,雖然他隻會一個調,但如果你仔細聽,就會發現光照強度不同,它的響度不同,當夏天的太陽被雲層暫時遮住時,它的聲音是低沉的,當陽光穿透雲層時,它的聲音猛然上了去,不一會,又沉了下來,大概是曬化了。和著蛙聲,整個村靜謐而又祥和。
應於林撅著屁股,拿著竹竿打著棗子,忿忿不平地吃著,嘴裏還念著:不就仗著比我力氣大嘛,等我長大了,我……想著又耷拉著腦袋,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不可以冒犯長輩。
可他們不總是對的吧,為什麼我做了錯事要勇於承認,而他們做了錯事反而變本加厲地苛責我呢,想著想著,天有些黑了。遠方的夕陽將雲彩燒得通紅,村子燙了金邊,池子鱗波微動。
“你還知道回來吃飯,我還以為你要離家出走呢,飯都沒打算燒你的。”他媽打趣說著。
“離家出走就出走,誰還沒脾氣。”
“出走可以,你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你要是硬氣一點就別穿我們家衣服。”
“脫就脫,誰怕誰。”
“內褲也留下”
就這樣,他光著屁股走出去。
不一會,他轉身進了屋,說:“還是等我有錢再出走。”
……
於林心中想著彩霞,王彩霞,一個村的,上學又是一個班的,算得上青梅竹馬。她成績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哪像他和老師平起平坐——他就坐在老師的講台旁邊,老師唾沫橫飛的時候,星子能濺他一臉。人長得又洋氣,當然,這不是他喜歡她的原因,那是一個遙遠的下午,他們還在讀一年級。
應於林忘了什麼原因和別人打架了,他性子素來溫和,他媽說他老實巴交的,跟他爹一個德行。老實其實是一種美好的品德,完完全全是純粹的,高貴的品質。但現在人人都在耍滑頭,勾心鬥角,工於心計,老實人吃了暗虧,人們還以為他是傻帽。老實人的悲劇在於他得不到同樣高貴靈魂的應和。現在,你要是說一個人老實,他準和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