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良的話讓殷太後沉默了下來。

她是歡喜沁禾的,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一個女人值得自己不惜一切以命相搏嗎?

她手裏的籌碼實在不多,沒有蘭沁酥那樣有皇帝的寵愛和強大的娘家支撐,沒有純曦貞那樣的財力,卻也沒有蘭沁禾那樣不爭不搶的心態。

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發酵的野心,她的掌控欲日漸高漲。

步步為營的走到今天,是選擇拉著蘭沁禾從高位跌下,還是垂簾聽政成為載入史冊的一代名後。

殷太後閉著眼,許久沒有動靜。

她真的能拉住沁禾嗎?

且不說蘭沁禾對慕良情根深種,義無反顧的跟著慕良出宮;就算她真的願意拋去這得之不易的位子去見沁禾,慕良也不會善罷甘休。

稍稍後退一步,便是死。

不管是大皇子還是慕良,都不會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既沒辦法將沁禾從慕良手裏搶過來,也沒辦法割舍這多年的權勢。

看似兩條路,可卻隻有一種選擇。

手指微動,尖銳的護甲劃過扶手。半晌殿裏傳來一聲太息,“好,哀家同意。”

殷太後直起身子,認真的看向麵前的男人,“希望千歲不要食言。”

“另外,還請幫我帶句話給沁禾。”

慕良挑眉,隻聽婦人低低道,“告訴她,我名作殷釧。”

語氣落寞孤寂,這是殷太後十數年裏第一次在外人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

相伴了十年,從皇後到太後,那人卻從未喚過自己的名字一次。

隻是以後,不知道能否在夢裏聽見。

慕良頷首,看著太後一筆一劃的在聖旨上寫下調遣錦衣衛的旨意,玉璽落下的一刻,女子麵上似乎又添了兩分秋色。

“謝太後體諒。”他拿過聖旨和鳳珠銀蕭,頭也不回的健步離去。

旁人的傷心事與他何幹,

沒有與野心相配的實力,就該做好失去什麼的準備。

倒不如說,若不是他想要帶著娘娘離開,從前的慕良知道殷太後這樣的心思,哪會這樣善罷甘休。

也算是殷氏好運,趕巧遇上了有價值的時候。

慕良走後,攬月擔憂的上前想扶殷太後,卻被她拂開,“出去吧,哀家自己休息會兒。一會兒皇上回來,你看著他做完今日的功課。”

“是……”

攬月心裏歎息,有些事情其實很早便能看出端倪。

皇太妃對娘娘來說重要嗎?

重要,但不是必要。

當初暖思膏一事,娘娘分明知道用多了對皇太妃身體不好,可為了不讓她起疑,依舊足足多用了一個月。

知道了皇太妃中蠱,娘娘並沒有多麼焦急擔心,反而立刻意識到可以通過這個契機利用慕良幫助自己奪位。

哪怕得到了解蠱的藥方也是選擇了燒毀,還特地藏起了鳳珠等待時機。

在得知了皇太妃死訊的那一刻,娘娘不過是一瞬的慌亂,很快便冷靜下來想通了前後。

這樣冷靜到冷血的表現中,實在難以看出皇太妃對娘娘來說有多少重要。

攬月沒經曆過那些所謂的風月情愛,可她看得出,或許娘娘最在意的,一直都是權勢。

而皇太妃,不過是點綴其間的珍寶,可有,也可無。

她歎了口氣,轉身看了眼偌大華美的慈寧宮。

深秋了,太冷清了。

……

這樣的結果對慕良來說是意料之中,朝廷裏有手握重兵的納蘭玨牽製殷太後,朝廷外他自己會挑走些錦衣衛防患未然。

大皇子要除,卻不能趕盡殺絕。否則這個朝堂太清淨保不準殷太後哪天就發兵找他麻煩了。

不管是前朝後宮還是天地之間,製衡永遠是上策。

隻有黑子和白子勢均力敵,這棋才能讓人下的入迷。否則不論太強還是太弱,都會讓棋手失了對弈的興趣。

等打壓大皇子過後,這京城的一切便也和他沒多少關係了。

至於如何瓦解大皇子,這是慕良最早便想好的。

他掀開車簾,對著駕車的平喜道,“去秋府。”

放在那裏許久的棋子,是時候該發揮作用了。

……

秋府門口早有秋家的家主攜家小在那等候,慕良趕著處理完事情回府找娘娘,便直言道,“我來找秋瞿,勞煩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