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後,冬日。
又是一個下雪天,一位老人緩慢地走出家門身後跟著一條蹣跚的大狗。
“我今天要走很遠的路,你乖乖在家。”
老人拍拍老狗的大腦袋,它像是聽懂了似的搖了搖尾巴,乖乖在門口趴下。
老人走的很慢,腳印在雪中留下一道長長的印跡,就像他漫長的一生。
托爾鮮花店,即便是冬日裏也有鮮花出售。
老人走進去,迎麵看到店員姑娘的笑容。
“江伯伯,歡迎光臨!”
店員姑娘熱情的歡迎他,對這個社區中熱愛收養小動物的老人她始終很好奇。
一個人生活在這兒六十年,沒有家人沒有妻子,隻是每半個月會有一位看上去氣派富貴的老人過來看他。
“苗苗,請給我一束花吧。”
“好的,江伯伯您想要哪種花呢?”
老人猶豫了一下,他的年紀大了,反應也變得遲緩起來。
“給我一束玫瑰……不,給我一束百合花吧。”
店員苗苗為他選了一束最漂亮的百合花,臨行前仍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江伯伯您走路的時候千萬小心,前麵路滑!”
“好的,謝謝你。”
老人答應一聲走出了花店,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今天他要去的地方很特殊——
醫院。
在哪裏有他一生的牽掛和留戀,他最近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臨近生命末期,許多事情總要有個結束。
今天的路途格外漫長,格外遙遠。
當老人到了醫院的時候,肩頭落滿了雪花。
他依照著記憶,一路走上住院部,在一間病房外麵站立了許久。
病房內,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依靠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江伯伯,您怎麼來了?”
從病房中出來的女孩十七八歲,眉眼間像極了老人記憶中的那個女孩。
她是顧子戚和楚芊芊的孫女,顧書蓉,最近一直在醫院幫著父母照顧奶奶。
“我來……來看看你奶奶。”
江曆寒似是有些窘迫,手中的百合花被風雪吹落了幾瓣。
“那您請進吧,我去打點熱水馬上回來。”
顧書蓉對江曆寒了解的也不多,不過他為人很不錯,從沒聽人說他半點不好,頂多是性子孤僻了些。
楚芊芊的臉色有些蒼白,曾經青春年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
她睡著了呼吸均勻,與江曆寒記憶中的人慢慢重合到一起。
醫生說楚芊芊的時間不多了,人生走到盡頭,兒女滿堂,雖然丈夫在三年前先走了一步,也算的壽終正寢。
“我來了……”
江曆寒微微張開嘴,聲音微不可聞,眼中有些濕潤。
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才好,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如果時光能倒流該多好?
江曆寒多想回到他們初遇的時候,改變一切。
可他應該滿足了,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上天給了他機會,讓他看著楚喬成婚、生子這些年過得幸福順遂。
明明心中有千言萬語,真的到了這一刻,江曆寒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慢慢走過去將百合花放在床頭,手掌抬了抬想要觸碰一下她的頭發。
哎……
江曆寒最終收回了手,轉身離去。
他的腳步蹣跚緩慢,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也會躺在病床上迎接生命的終結吧?
“江曆寒……”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讓江曆寒的腳步停下——
“我……我原諒你了……”
男人沒有回頭,怔怔的站在門口。
顧書蓉提著水壺歸來,看到一向冷僻寡言的江伯伯不知為何,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