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悲歡,三世恩仇,百年沉浮歸塵土。八方世界,萬般因果,千古興亡隨流水。命不可違,時不可追,浮生蹉跎多歧路。意不可釋,情不可斷,來生坦蕩無遺恨。”
蒼涼的曲詞,由一付蒼老沙啞的嗓音徐徐唱出,一字一句,如片片雪花覆上心頭,冰冷刺痛之後,是一派空明。
曲終歌盡,山林空寂。日光已斜,透過枝葉灑在山溪邊的三人身上。唱歌的是一位須發皆白,手扶醒木的老者,顯然是一名說書人。另有一名神采英拔的男子,一名姿容絕世的女子。
這女子歎了口氣,打破了沉默,聲音清靈如溪水,又和軟如山風:“世事興廢、造化劫功,在永恒的時光中不過一瞬;山河改換、乾坤扭轉,在闊大的天地間渺如微塵。如此看來,世間萬事都無需執著。世事都已看破,卻依然放不下執念,今生無法重新來過,就寄望於來世。寫這首歌的人,一定有解不開的傷心事。”
老者笑道:“寫這首歌的是一名女子,叫雲嵐昔。在我們澄州是無人不識,又無人識得。”
女子疑惑地攢起眉頭:“先生這話奇怪,怎麼會無人不識,又無人識得?”
老者道:“說無人不識,是因為她助澄州父老度過一劫。去年夏天,澄州發了時疫,疫情蔓延極快,幾天之內數千人染病,百餘人不治而亡。陸大人將所有染了疫病的人集中隔離,下令擅出者格殺,又以重金求良方。可那些個名醫們,誰敢靠近封閉區,是以開出的方子沒一個管用的。一時間,城裏人心惶惶。是雲嵐昔進了隔離區,就近觀察照料病患,最終開出有效的方子。又等病患悉數服藥,病情好轉,疫情真正控製住之後才離開。那時她瘦得脫了形,看起來比病患還要虛弱。經此一事,澄州還有誰不認識她呢?”
說到這裏,老者稍頓了頓,再開口聲音就不自覺變得低沉:“說無人認識她,是因為她的家鄉、身世都是謎。五年前,陸大人來澄州就職,隨行的除了陸管家,就是這雲嵐昔了,不過這雲嵐昔是躺在馬車裏的。據為她診治的醫者說,當時她重傷未愈,能好起來,也算是個奇跡。”
“那她好了,就沒說自己是什麼人?”
“怪就怪在這裏,她從不對人說起自己的事。有好奇心重的人向她打聽,她隻說不記得了。所以啊,雲嵐昔這個名字,是後來起的,並不是她的本名。”
“人是陸大人和陸管家帶來的,他們總該知道。”
“誰敢去找陸大人聊八卦呢?至於陸管家,他的嘴上掛著鎖,不說不該說的,不說多餘的,還將府中下人管得同他一樣。不過府裏沒有人多嘴,其他人卻是捕風捉影,編出種種故事來。那些無憑無據的話,不說也罷。”
女子顯然是個愛聽故事的:“那後來怎樣了?”
老者笑道:“雲嵐昔傷愈之後,陸大人就在府學給她安排了個教職。雲嵐昔就搬出陸府,在西郊買了個小院。每天除了授課、買東西,其餘時間都窩在家裏,偶爾獨自一人到江邊湖畔、山間野外走走。唯一有些交情的,就是陸大人了。”
男子摸著下巴:“這麼怕見人,是長很醜,還是傷了臉?”
女子聞言,略帶責備地瞥了男子一眼。男子接到她的眼神,立刻不說話了。
老者了然地看了看二人,笑道:“非但不醜,還是個秋水為姿月為神的佳人呢!依我看,她這樣深居簡出,應該是在躲避什麼人。”
女子身體前傾,一臉的好奇:“先生知道什麼內幕?”
老者搖搖頭:“內幕是不知道。但她那一身傷,不是強盜就是仇家所為。若是強盜,她為什麼不報官,又何需這樣躲著?所以啊,她一定有個來頭極大的仇家,是官府都動不了的。再者,她有那樣的醫術,卻藏著不用。若不是因為時疫,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她這樣低調行事,定是怕被人認出來!”
男子哼了一聲:“她要是個畏罪潛逃的凶犯,的確會怕被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