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恩仇(1 / 2)

【琴心】

我快被這兩人搞暈了。

一個先是怕對方禍及妻兒故而死命抵抗,在得知對方無意於此後又痛快自戕,言語中好似還有曾想為對方報仇的意思。

一個原本一心要殺人報複,如今看來竟然連仇人是誰好像還沒搞清。

這都什麼跟什麼,活得這麼不拘小節真的不要緊嗎?

我合上顯得有些癡呆的下巴,對他們這一鱗半爪的講話方式容忍度到了極限,心下不耐,單手將楊賜從馮大壯身上扯開,按在凳子上,以眼神警告他坐好。

然後又坐了回去,衝著馮大壯沒好氣地催促:“你趕緊的,把這事兒的前因後果細細說一遍,然後該殺殺,該放放,該報仇的再報仇。”

我見他仍傻愣愣的笑著,氣更是不順,就想踹他兩腳,隻是眼見小糯米哭得可憐,這才忍住。

“外子多年心中鬱結,此時恐怕一時難以回過神來,還是由我來向諸位解釋吧。”

我轉頭去看,卻是馮大壯的妻子見狀出聲。

隻見她雖然兩鬢染霜,臉上也是淚痕未幹,遭逢此等大事,神色卻還算鎮定,仍是緊緊抱著女兒怕她不懂事招來禍端,卻是勉力開口。

想是將我與劍膽當成了救命稻草不敢得罪:“好讓兩位俠士知曉,外子這些年由於不慎害死了侄嫂,心中痛苦,常醉酒傷懷,我這麼些年來聽他吐露心事,東拚西湊也知道了大概。

“外子原是弘農人士,家中三代都是楊家門下的佃戶,夫君常說楊家一向善待門下,便是佃戶也不曾苛待。

“外子說他年幼時更是與一位楊氏子弟相交,想必就是這位楊賜先生了。”

說到此節,馮氏抱著仍在啜泣的女兒對著楊賜淺淺行了一禮。

楊賜聽到此處,也有些感懷,臉上的悲憤怒意散開了少許,再看到馮氏懷中的幼女,或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神色也放緩了些。

馮氏對楊賜行禮之後,對楊賜的冷臉相對也不以為意,繼續緩緩陳述:“後來公公不知何故,惹惱了一位顯貴,被活活杖斃在縣府台階之上。”

我不由自主驚呼一聲,楊賜聞言也麵色一動,好像也是初次聽說。

馮氏未作停頓,繼而道:“夫君去縣衙討問說法,卻被亂棍打出。走投無路之下想起那位楊氏子弟好友,終究還是放下尊嚴,想要請那位好友幫襯。可是,卻不料連楊家大門都不得入,就在門口被打斷了雙腿。”

楊賜驟然起身質問:“胡言亂語!我楊家何等家風門第,怎會為了什麼顯貴就將前來求助的門下打斷雙腿!況且我後來得知馮大壯遠走他鄉,還親自問過,都說他是因老父病死,在弘農舉目無親,才變賣了家產去投奔親族了!”

馮氏再忍不住,冷哼一聲,“此事在弘農人盡皆知,隨意問問鄰舍便知了,楊公子又何必如此作態?況且我夫家三代在貴族門下務農,別處哪還有什麼親族?”

楊賜“啊”了一聲,木然坐下,“話是不錯,可是我的確問過家中……”

想來他是被家中蒙蔽了,楊賜思索一番也是明白了過來:“想必這就是馮大壯如此恨我的緣由了。可是我確實不知此事不說,就是我的確做下不義之事,他怎麼就能……怎麼就能……”

楊賜說著神色又激動了起來,我暗暗防備,怕他又要打人。卻見他卻冷靜了下來,冷聲道:“繼續說吧。”

馮氏正要接口,卻見馮大壯終於清醒了過來,靠牆坐直了身子,因失血過多而發白的臉上不知為何多了幾分釋懷,搶過了話頭:“我來說吧。”

見馮氏點頭稱是,他又轉頭麵向楊賜:“我的確心有不甘,卻不曾為此記恨過大兄。”

我見馮大壯說得淡然,心裏信了八分,畢竟他如何都難逃一死,不必在這等細枝末節上騙人,卻為他的淡然心生敬佩。

推己及人,當初他相依為命的老父被人活活打死,自己上門求助卻被打斷雙腿,那種悲憤欲絕又無能為力的情狀,豈是“心有不甘”這輕飄飄的四個字能概括了的?

換作是我,心中恐怕早已恨意滔天,對不肯出手相助的所謂友人怎能不心生怨恨?

馮大壯自然不知我心頭所想,隻繼續說著:“我深知兄長為人一向急公好義,怎麼可能會命人打斷我的雙腿,必然是被人蒙騙罷了。因此當日又得見兄長,還見到兄長與嫂嫂琴瑟相和,侄兒們乖巧可愛,是由衷高興的。”

我怎麼有點感動。

信任二字寫來再容易不過,可枉論是幼年好友,即便是枕邊之人,真到了生死關頭,有誰能真的做到呢?

楊賜到底也是性情中人,聽到這裏自然也心生感動,但一想到家人因此人而死又狠下心腸,恨恨問道:“那你為何……”

“兄長莫急,就要說到了。”

馮大壯咳了口血,又勉力咽下,深深吸了兩口氣,直到劍膽看不過眼,幫他穩住了心脈,又稍稍止血。

馮大壯道了聲謝,又繼續言說:“當時,蘇陽之子蘇離攜兩儀劍譜逃亡中原,傳言在弘農現身,我由於出身弘農便得了上命要截殺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