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林降.浪漫至死(1 / 2)

他說,浪漫至死。

今天天氣不好,雨下得厲害,眼前籠著層煙霧似的水汽,林降坐在窗戶邊上,看見陳一第二十四次在屋簷底下轉圈圈。

他不敢進來,也不敢多說話,隻很寶貝地抱著懷裏的孢子標本,衣角都叫雨水打得濕透。林降聽見店員竊竊私語,都往那邊投去目光。

他結完了賬,就推門走出來。

陳一見狀很高興地迎上來,微微仰起頭,雨水將一張臉洗得發白,眉目卻愈發濃黑,他討好地對林降笑,和軟得不得了。

好皮相的人,就是做什麼表情都不惹人討厭。

一丁點看不出先前氣勢逼人的樣子。

像一隻落水的小狗。

林降接了他手裏的孢子標本,裝裱得很精致,墜著卡片,白色卡片上有一句NASA的文案:“今天春天的發現,一隻宇宙蝴蝶正在用星際氣體和塵埃組成的翅膀振蕩。”

“啪”地一聲。

孢子標本被林降丟進了垃圾桶。

他撐著黑傘走了。

之前有人說過,隻要陳一想接近誰,沒有人可以抵抗。

林降是個例外。

他不喜歡陳一,也算不上討厭。

愛是什麼感情,我不懂那是什麼東西。

八歲的林降這樣對語文老師說。

那個身上有玫瑰香氣的女老師笑容微微一僵,她聯想到林降的家庭情況,又流露出同情與了然的神色。

沒有人解釋愛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那些印烙在白紙上的黑字並不能激發靈感或者帶來觸動。

真正的啟蒙大概是林降十三的時候接到了一封女生的情書,牛皮紙包裝,帶著一點馨香的信紙,字跡漂漂亮亮幹幹淨淨。

時至今日,他依舊能想起那個女孩遞情書的時候將短發別到耳後去,露出雪白的耳垂,染上了紅色。

好像一顆小果子。

後來林降接到了很多這樣的情書和告白。

“抱歉。”

他總是這樣說。

陳一或許是特別的,至少在他之前,沒有人對林降做任何跨越界限的事情。

他後來找過林降很多次,每天都來,無論林降在哪,他都能找到林降,閑得酒吧的人懷疑他是不是沒有工作。

之前也不是沒有這麼死纏爛打的人。

陳一和他們唯一的區別就是長得更好看點。

他從不掩飾自己對林降的渴望與覬覦,用無數行動與甜言蜜語彰示愛意。

有一回陳一打聽到林降喜歡吃離酒吧很遠的一家甜品店,可是那家甜品店總是要排很久的隊,於是陳一就花了三個小時排隊,然後又開著車將東西送到了剛下班的林降手上。

這些東西的命運往往都是被丟進垃圾桶。

陳一知道,可是他從不氣餒,就如同不知道一樣。

林降有個朋友,是個浪漫至死的冒險家,常年花費時間精力在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例如飛到南極去試圖參加拯救企鵝計劃,參觀巴黎塔然後花整整一年寫了一首狗屁不通的情書。

當然更多的人說他就是錢多得沒處花,閑出屁來了。

林降和他認識了很久,勉強算得上是好朋友。

陳一不知道怎麼和他打到了一塊去,當對方提出去觀測站看星星的時候,兩個人一拍即合,當下決定下個月就出發。

林降在對方的死纏爛打之下被迫加進了這趟旅途,公路很長,這裏離觀測站很遠,眼見著車越開越偏僻,周圍從綠洲變成了荒漠,陳一對冒險家提出了質疑,他說:“你的導航是不是有問題。”

冒險家並不承認。

事實勝於雄辯,車開到了傍晚五點也沒到達目的地。

周遭一點兒房屋都沒有,三個人要被迫在車裏睡一晚。

冒險家很尷尬,車裏很小,三個大男人睡起來會十分擁擠。陳一主動爬到了前麵的副駕駛上,將後麵的位置留給了林降。

冒險家非常不滿,他對陳一講:“你來這睡了我怎麼躺下。”

陳一講:“要不是你的導航出了錯,我們現在早就洗完澡睡在床上了。”

於是冒險家就不說話了。

荒漠的晚上很冷,林降隔著車窗遠遠地望著夜空,遠離了城市的光汙染,星空璀璨,銀河浪漫。

陳一察覺到林降沒有睡,厚臉皮地又擠到了後座。

林降將腿收起來,換了個姿勢坐著,眼睛依舊望著窗外。

陳一忽然在寂靜的夜裏輕輕唱起歌來,就趴在了林降的耳邊,他唱:“而你看見的星,已是數千年前死亡的,和你一起的我,和我一起的你,和我們曾經明滅的愛情。”

聲音很小,很輕,林降聽得很清楚。

他問陳一:“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陳一愣住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