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山匪進攻，又逢饑荒瘟疫，生活本來就已經很糟糕了，沒想到老天爺還給準備了更糟糕的事情。
站在村口的大柳樹下，年華手足無措，任憑秋風吹起柳葉，一片細長的柳葉從眼前劃過，形成優美的弧線，飄落在地。
年華的眼神也隨著那片樹葉落在地上。
落在她穿著的黑布鞋鞋尖上。
鞋尖沾了泥土，顯得有些頹廢。
是不是因為她不夠漂亮不夠新潮，所以李津哥哥不喜歡自己？
當下鼻尖發酸，眼淚就要湧出來，年華拚命地忍住了，小小聲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娶我？
李津：“適逢亂世，我怕負了姑娘。”
他說得很是客氣，好像自己真的對年華照顧不周，好像他真的很愧疚。
說完李津就要走，沒兩步忽然頓住了。
因為他聽到年華問：“是因為我爹的原因你才答應娶我嗎？現在我爹沒了，你就不想娶我了？”
年成在當地頗有威望，雖然年華不懂李津和爹爹之間能有什麼生意往來，但她也約莫猜得明白，李津之所以當初答應婚事，應該是有這一層原因的。
至少，並不完全因為自己。
年華自知長得不美，又沒有什麼優點，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比較勤快。可依照李津的條件，再勤快的姑娘都能找得到。何必要非她不可？
而如今爹爹在和山匪的抗爭中身亡，李津就來跟她說了這麼句話。
像是要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撇清。
李津再度回身，亦步亦趨地到了大柳樹下，俯身瞧著悵然若失的年華，說：“年姑娘，我李家得罪了人，怕連累到你。”
麵對李津，年華更不敢抬頭，生怕正眼看他眼淚就會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下。她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地麵上李津的影子。
陽光繁盛，他的影子很短，短到一旦年華退一步，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交集。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個位置，使得兩人影子交疊，心裏像是得到了安慰，說：“李津哥哥，我不害怕連累。如果你說你們家情況不好，那麼我們青城就沒有過得好的人家。我很能吃苦的，我可以”
可以跟你一起，不管你富裕還是貧窮，不管你生老還是病死，我都可以跟著你。
我也很好養活，隨便吃點什麼都行，我也很容易滿足，容易到隻要看到你就好。
礙於女兒家的情麵，深藏心底的話終究沒能說出來。
她都已經這麼說了，李津這顆心又不是鐵石做的，頓時在年華泫然欲泣的表情裏軟了下來。他俯身揉了兩下年華腦後的發，說：“年姑娘，現在社會正在發生變動，哪裏都不安生。眼下你舉目無親，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也不安全，如果你願意，就做我李津的妹妹，不管我處於怎樣的境遇，我都會照拂你。”
“妹妹”年華的眸中閃過一絲絲不安。
明明先前還是未婚妻，為什麼眨眼間就變成了妹妹？難道他是鐵了心地要退婚？
年華的第一反應就是李津哥哥有了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