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黨……

李喻失笑。

對於這兩個字,他倒是不陌生。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鄰州青雲州主君求長生造成三子奪嫡,朝堂動亂,但慕仙州也並不清明。

當朝主君喜丹青水墨,在位八年,整日觀景作畫,疏於朝政。而宦官牧修賢得寵,專斷政事,黨同伐異,排除異己,朝廷黨派林立,黨爭迭起。

勾心鬥角,用盡心機。

李喻怎麼知道的閹黨呢?

前幾年,邊防告急,上奏朝廷求糧問餉、增兵引援,結果石沉大海。

但軍務緊急,哪裏經得住拖延?

求爺爺告奶奶似的上奏,幾經轉折,求到了牧修賢那裏。然後……七天,就七天,糧餉籌措完畢。

李喻印象極為深刻,當消息傳回邊軍,軍師久久無語,然後搖著頭說了一句:“滿朝勳貴,不及一介閹人。”

牧修賢為人究竟如何,是舉賢任能還是貪贓枉法,而閹黨又禍害過多少清官廉吏,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做過多少壞事,這些李喻都不清楚。

但就邊軍糧餉一事,他對閹黨,並不如書林仕子那般深惡痛絕。

看著眼前頗為唏噓的臧承宣,李喻倒也理解。

不管李喻心思如何,與閹黨同伍,一輩子“走狗”的罵名,是背定了。

不過,李喻越想越疑惑:“緝捕司,本來不就是隸屬閹黨嗎?”

怎麼還“趕明兒起”?

不一直都是嗎?

臧承宣聞言失笑。

反複打量著李喻,看著他稚氣未脫的模樣,感慨道:“小兄弟,這世道,能犯糊塗的日子不多了。”

言下之意,你太年輕。

隨後,他低頭看著腰間的佩刀,輕輕摩挲。

“抽刀出鞘,覆水難收啊……”

……

熙景八年,十一月初五。

慕仙州早朝。

都察院奏表稱“緝捕司臧承宣言‘陳嘲宮身中奇毒,乃蓄意謀害’”,震驚朝堂。

因“陳嘲宮送行宴”有禮部操持,刑部侍郎義憤填膺,當即“暗諷”禮部吃裏扒外、心懷不軌,當嚴懲不貸。甚至裏通外州謀叛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一副巴不得“斬立決”的樣子。

禮部侍郎當時就急了。

脫口一句“放你娘的狗臭屁”,反唇相譏。

而身為言官,本就是諫諍之職的都察院禦史更是充分發揮了本職特長,以“一丘之貉”“狗咬狗”“都不是什麼好鳥”等言辭加入到了罵罵咧咧的行列。

好好的一個朝會,你來我往,此起彼伏,比菜市口砍價還熱鬧。

本就無心理政的主君當庭震怒,嗬斥群臣“成何體統”,嚴令徹查。

牧修賢笑而領命。

“陳嘲宮詐死”,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卻都秘而不宣,甚至到了“裝傻充愣”的地步,彼此攻訐,意圖借此發難。

真相似乎並不重要。

沒有對方,對他們來說,好像更重要。

……

朝堂的鬧劇,乃至於風風雨雨,洶湧暗流,回了鎮妖宮的李喻,無從得知。

日上三竿,今日,又該飼詭。

站在房門前,李喻長舒口氣。

以往飼詭都是在各個小院,這一次,竟然在房間裏。

在鎮妖宮,每一處的與眾不同,都意味著變著花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