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陸海軍說話前總會看看雲夕夏,所以轉向雲夕夏說,“弟妹也是個明理人,你覺得大哥這話說得對不對?有個人幫忙,肯定比一個人要強。”
夕夏愣了下,陸有容怎麼把球踢她這邊來了?果兒抓著夕夏的頭發,夕夏吃痛了下,陸有容那話也沒來得回,轉頭就哄著孩子。陸海軍也轉向兩母女,低聲輕輕哄著孩子,把夕夏的頭發固定著,再輕輕板開孩子的手把頭發解救出來。
“有沒有傷到?痛不痛?”陸海軍看著夕夏問。
夕夏笑了下,搖頭,這時候回頭看陸有容,問,“大哥剛說什麼?”
這給陸有容心裏哽得,這女人是故意的吧,忍了下,沒再說話。陸海軍心裏笑笑,側頭看著夕夏,發覺她現在真挺可愛的。
陸有容把目光轉向那孩子,目光才過去時,震驚了下,那模樣——太熟悉了。不過一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她明明已經……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這一茬兒後夕夏和陸海軍要回去了,看陸海軍那樣子也沒有要多呆的意思。可剛走門口吧,下人把老太太領進來了,老太太一見夕夏就嗷嚎大哭起來,聲聲喊著救命,說小時候怎麼對她好了,生她時候差點難產死了,這就算是一命還一命,一定要她救小女兒。
夕夏有些無語,陸海軍臉色已經暗下去了,這老婆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招人恨,上回那事兒他還沒出手算賬呢,這竟然又跑這裏來撒潑。
陸家人都圍過來,陸太旁邊一站,別的沒聽見,就聽見了個五百萬,這一來怎麼得了?五百萬那不是小數目,憑什麼要給她們家?
夕夏不說話,也不表態,陸海軍冷冷的說,“這事兒我們幫不了,那是你女兒,可跟我們無關,以後再來騷擾我們,我隻能報警了。”
陸海軍抱著女兒,護著夕夏要出門,老太太什麼也不管了,小女兒那可是她心頭寶,發了瘋似地上前扯住夕夏頭發,往一拉,夕夏痛得差點兒眼淚都飆了出來。陸海軍轉身把人推地上。
陸太太那不幹了,坐地上大豪:“殺人啊,陸海軍這個沒良心的混蛋要殺我這丈母娘了,怎麼能有這麼狠心的人?青青啊,我可是你親媽,姍姍也是你親妹妹,不是一個爹,可你們身上卻留的是一樣的血,你真能眼看著你親姊妹去死嗎?血親的親人都不幫,你隨便撿個丫頭片子回來當自己女兒,你對她那麼好以後長大知道身世還能管你?再親都抵不過血親,姍姍可是你真正的親妹妹,你說以後要是有個什麼你妹妹能不管你嘛?你不還指望親人,你還指望這個沒良心的男人,還指望這個野種?”
這話讓陸家人給驚了一把,陸有容更是震驚,不是親生的?!那那孩子是誰的?為什麼會跟在雲夕夏身邊?
老太太這哭喪似地話一出,陸太不幹了,扯著嗓門一吼,“什麼?不是親生的?你隨便抱個野種回來冒充陸家孫子,你存的什麼心啊,我還指望你生個帶把兒,別說帶把兒了,連這丫頭片子都假冒的。就是個不會下蛋的雞,要你幹什麼?”
老太太那是沒搞清楚狀況呢,一聽孫子的事兒,這邊又接著話吼,“我當初就勸你了,不能生,要撿也得撿個兒子,你撿個丫頭蛋子回來幹什麼……”
結果這話還沒完,陸太扯著夕夏頭發揮手一巴掌狠狠扇過去,打得夕夏當下眼冒火花,站立不穩。
“媽媽……”果兒嚇得大哭,陸海軍放下孩子,伸手即刻擋住她媽再次落下的手,‘啪’地一聲兒,反手一巴掌狠狠撂向他媽。
“我的人,誰也不能打!”陸海軍低聲吼出來。
陸海軍一動手,一屋子人都傻了,老頭子反應過來怒喝一聲,“臭小子,你媽也打,還有沒有規矩?”
陸海軍畢竟是男人,手重是肯定的,陸太當即被打得七葷八素,站穩後話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就看到陸海軍甩手一巴掌往自己臉上打去,混響在整個大廳裏,看來力道不輕,立時臉上五紅手指印出現。一下過了,又是一下甩在另一邊臉上。
“我打母親我不對,這兩耳光是跟您賠禮!今天話我撂在這裏,我的人,你們誰敢再碰她一根汗毛,我拚了這條命也得討回來!信不信你們就盡管試試!”陸海軍陰冷的目光往一屋子人一一掃去。
半抱著夕夏,拉著女兒走出去,後頭一屋人也傻了,等人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走出去了。
老太太這個不依啊,女兒還沒人救呢,怎麼能讓人就這麼走了?瘋在一樣衝出去,陸海軍那已經坐上車了,老太太什麼也不管,就坐在地上,擋著車不讓過。不救她就不走,有本事就從她身上碾過去。
陸海軍冷著臉直接報警,沒多久,老太太就給押局子裏去了。到了大晚上,陸海軍他們才回到天鵝美苑。一回去,卡娜就說了老太太今天又來了,她沒給開門,夕夏神情淡淡的,讓卡娜哄著孩子,她要休息一會兒。
陸海軍弄了冰塊用布包著走進去,坐床邊看著她,伸手把她的臉扒拉出來,用冰塊敷著臉。今天是他的錯,他說過不會讓陸家人傷害到,還是食言,她心裏一定很傷心吧。
“對不起……”陸海軍久久才說話,夕夏沒出聲,陸海軍看著她,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夕夏翻過身,心裏難過,不是因為他,是傷到了她心底最痛處,她不想生嗎?她也想做真正的母親啊,可命運沒有給她機會啊。
“沒有。”夕夏低低的說,坐起來,抓著他手裏的冰包,往他臉上蹭去,有些個責備說,“何必呢?”
“我願意。”陸海軍笑著說,夕夏夾了他一眼,說,“自己打自己,用得著打這麼重麼?打了兩下,也沒見個人心疼,你冤不冤啊?”
陸海軍笑起來,握著她的手,說,“你不心疼嗎?可我感覺到了啊。”
夕夏揮開他的手,“很涼——”
陸海軍接過她手裏的冰包,還往她臉上敷,邊說,“很快火利就能迎接第一批遊客了,這幾年的努力,總算可以看到些成果了。嗬嗬……你高興嗎?”
“嗯。”夕夏應著,是啊,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和莊孝的連年之約也快要到了,火利島正式開放那一天,就該是她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陸海軍看著她的臉,看進她眼裏,心裏突然有些酸澀,“你是高興火利的人們就要過上好日子了,還是因為別的……比如,能回他身邊了?”
夕夏愣了下,“都高興。”
陸海軍心裏酸澀如潮湧,忽然一把抱住了她,低啞的聲音自胸腔低低傳出,“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如果我說,君子協議我不想履行了呢?”
是的,越到那一天,他就越不想放手了,不想,真的不想。他放不下啊,這是拿著刀一刀一刀的在剜他的肉,切膚之痛,他不想再忍受一次。
夕夏低低的笑起來,伸手推開他,抬眼看著他,說,“你不會的,我相信你。”
她胡說的,她根本就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夕夏頓了下,才問,“姍姍的事,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幫?”
“我的陸太太啊,求求不要這麼仁慈了好嗎?那是她自找的,這一切她能怨得誰啊?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抱住她的命,別的事兒你別再多問好不好?”陸海軍捧著她的臉無奈又認真加嚴肅的說。
夕夏歎口氣,“好。”
她也不想管啊,可那,畢竟是她的親人。
第二天陸海軍召開了記者會,向媒體說明他夫人隻有一個親弟弟,什麼姐姐妹妹都騙人的,因為最近接到一些荒唐的電話,所以不得不召開媒體作出此說明。
媒體速度很快,當天有關的海量報道就出來了,這本來就是辦給那綁匪團子看的,要真讓陸海軍查是誰下的手,那未必就查不到。可他為什麼要?跟他有幾個關係?老太太那就是稍微把夕夏當女兒看,他也不會這麼袖手旁觀。
綁匪窩消息倒是快,搞這麼久原來還一假貨兒,白折騰了這麼久。這人都跟人家沒丁點兒關係,還能指望人拿錢來救人?瞎做夢呢,幾人就一商量,就這麼放了人,肯定心有不甘的,可不放吧還得給口飯吃,求財的也不能伸手掐死。
最後沒個結果,幾條漢子輪番上陣,玩兒了遍後把人給扔了出去。戴珊珊被扔了出去,遍體鱗傷,連件蔽體的衣裳都沒有,爬了半條街才有好心人給幫她叫了救護車,直接送了醫院。
老太太接到電話後哭死了,拖著黎子一定要一起去醫院,黎子那給氣得沒辦法,隻能去啊,不去這老的要去撞牆,你說她敢不敢就這麼冷著心看老的撞牆去?
憋屈,太憋屈了!
老太太死活非得拉著黎子去是為什麼?她沒錢啊,得開醫藥費啊。要不然醫院不給醫治,她還能去鬧醫院不成?她怎麼也不能看著女兒去死啊。
黎子那也狠,走的時候就知道這人打什麼主意了,去的時候任老太太怎麼哭怎麼鬧,她愣是沒拿一分錢,話說了,她身上沒錢,就剩了兩塊搭公交車的車。老太太又哭又鬧沒用,隻能又給大女兒打電話。
你說她不怕嘛,關了四十八小時才從局子裏出來,她哪裏還敢惹大女兒一家?陸海軍那話說的狠了,要再打擾他們,那就讓她永遠出不來。
可眼下還能怎麼樣?小女兒那滿身都傷,到處都是血,她能看著不管啊?她那心都痛了,電話一通就一頓,直說這要是不馬上來醫院,她就跳樓去了,她自殺。是橫了心要以死相逼,也不管陸海軍那威脅的話了,什麼能比小女兒命重要?
夕夏那能看著她媽去死嗎?她是不願意再管這些,可她要無動於衷那就等於逼死了母親,她能這樣嗎?
最後還是去了,到了醫院把所有手續辦完了,老太太那話都沒有一句,直接守在小女兒床前噓寒問暖。這人利用完了就扔,哪還管以後?
夕夏和黎子都站在門外,黎子說,“夕夏你可看見了,你媽眼裏隻有那個小女兒,我們什麼都不是。”
“好吧,這是最後一次。”夕夏沉默了會兒說,走的時候給了黎子一串鑰匙,是天鵝美苑裏一套套二的房子,讓黎子他們三搬這邊來,原來那房子他們已經轉手賣出去了。她這麼做,就是打定主意不再管這些。
母親,這個遙遠得令她怎麼也抓不到的名詞,就這樣讓它走吧。不是她的東西,她做再大的努力,也還是不屬於她。沒有母親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何必還眷戀別人的親情呢?那是她的母親,可那早已經忘了她這個女兒。
這事兒到這算是到了一個終點,老太太領著女兒回家時,進不去門,後來找到門衛才知道,那房子已經轉手了。
天已經暗得看不見人影,戴珊珊問她媽去哪裏睡,要不要去大姐那邊。老太太這時候還算有點清醒,不能去,陸海軍可不是盛夏,再去鬧,那吃虧的還是自己。還能去哪湊合?兩人就那麼蹲在街角邊依偎著。
這倒是一對母女,榮辱與共。
夕夏的車停在另一邊,看了那對母女好久好久。如果,她母親能這樣對她,她做什麼也願意啊。不屬於她的,始終,都還是不屬於她。
“這裏麵有五萬塊錢,這是我最後能給的。你們用這錢回美國也好,留在京都也好,以後,我們都各不相幹了。”夕夏走近她們,把一個袋子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拿著袋子抬眼看夕夏,動了動嘴,沒說話。
夕夏微微笑了下,笑容微弱得肉眼都看不見,然後轉身走了。
戴珊珊轉頭看她媽,突然站起來幾個大步上前伸手抓著夕夏的頭發,夕夏吃痛,戴珊珊是橫了心要抓她,手上力很重,抓著夕夏的頭發在她反手擋的時候用頭發繞在夕夏脖子上緊緊一扯,夕夏當即臉子就給漲紅了。戴珊珊從後麵抓著夕夏的頭發往後一拖,回頭吼她媽:“你還傻望著幹什麼?過來幫忙啊,反正已經無路可走了,綁了她找陸海軍拿個幾百萬我們就去美國找爸爸,讓他們也找不到我們。”
“姍姍,你快放手,她是你大姐呀……”老太太有些嚇著了,姍姍這一步那是犯法的,得罪了陸海軍她們還怎麼走得了?
“狗屁來的大姐,我被人抓了的時候這個大姐在哪?還不來幫忙?人已經這樣了,不下手我們也脫不了幹係。”戴珊珊吼著她媽,手上力道越來越重,夕夏被頭發勒得兩眼泛白,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手上反抗的力氣也越來越小。
老太太一狠心,把袋子往身上一綁,上前就去幫著捆人。
可在這時候戴珊珊也倒在了地上,老太太看過去時滿地是血,嚇得手忙腳亂,當下鬆了手去看小女兒,夕夏也往地上倒,大聲咳嗽著,麵色紫漲著,雙手握著脖子轉頭滿臉淚痕的看著她母親。
這算是心死了吧,爬起來一步一步離開,對後麵哭天搶地的聲音視若無睹。上了車,開車徑直離開了。
街的另一邊,在看到夕夏開著走了後,也開車走了。她現在應該死心了吧,陸海軍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弱。換得他,這事兒早解決了。莊孝吹了下槍口,槍收起來,開著車經過那對母女,冷眼掃出去,留了條命算他的仁慈。
車過無聲,街角一對哭天搶地的母女引了不少人圍觀,卻沒有一個出手幫忙。
這個夜,注定不平靜,卻也能沉澱這不平靜。
說這後事兒,戴珊珊再次進了醫院,老太太把夕夏給的五萬塊錢全搭進了醫藥費裏。可胸口吃了槍子兒啊,沒傷到性命,也不是什麼小病小痛,很快錢就沒了。老太太作為母親,她是不稱職的,那是對夕夏和盛夏這一雙兒女。可她也是稱職的,那僅僅是對戴珊珊。
老太太無路可走了,在外頭順東西,一次兩次幸運,可哪裏能一直幸運下去?
戴珊珊過了危險期就出了院,因為藥費到了,沒有續交。人是出院了,可她那從小到大疼著她寵著她的母親卻再也出不來了——終身監禁。
戴珊珊後來人瘋了,也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據說是被帶進了精神院裏。
陸海軍還是遵守了君子之約,在期限到了時,真的簽字離婚了。
在他們倆辦離婚手續的頭天晚上,莊孝拉著夕夏一直讓走,他心裏很激動得不能平靜,明天過後,她就自由了,就能回他身邊了他有些難以自持。
夕夏也好耐性的陪他坐著,拍著他睡覺,像很多年前那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守著他安靜的睡去,她才離開。
夕夏回天鵝美苑時,陸海軍還沒睡,臉色灰暗的坐在廳裏等她,一動不動。看見夕夏回來,還是忍不住上前靠近她。夕夏望著他笑笑,問:“怎麼還不睡啊?”
“想等你一起……”陸海軍看著她,夕夏也看著他想說些什麼,剛剛抬手,陸海軍瞬間就朝她撲過來,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很用力,幾乎想肉緊骨髓一般。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了……夕夏,怎麼辦,怎麼辦好呢?你說,我可不可以再自私一點,可不可以?”陸海軍緊緊抱著她,幾乎想把她嵌進身體一樣。
夕夏沒說話,陸海軍說,“我們還有女兒,我們這個家你會不會有一絲的留戀?這個家能不能讓你、留下……”
“陸先生……”夕夏來不及出口,陸海軍埋頭就吻住了她的唇,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大膽的想她表白他對她的感情。
可惜,他知道,她不會要,不會接受他這廉價的感情。他多後悔曾經那麼傷害她,可是一切都在來不及和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化為泡影,一碰即碎,沒了,什麼都沒了,連一點爭取的機會都沒。
夕夏伸手推他,陸海軍流的淚,卻很快濕了她的臉。她不動了,任由他深吻著,不再拒絕。這也是她沒預料的:陸先生啊,你能不能讓我走得安心一點?我已經欠了莊孝和野戰,你非要給我再添上一筆麼?
陸海軍察覺到她的木然,緩緩的鬆開了她,輕輕環著她,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眼裏滿眼的死灰,轉身離開:“對不起——”
夕夏卻在他轉身時,伸手抱住他,臉貼在他後背,低低的說,“我會一輩子記得這個家,我在這裏,過得很好,我很開心。謝謝你,陸先生,這個家永遠都會在我心裏,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陸海軍的手輕輕抬起,目光落在她環在身前的手上,手在空中頓了下,還是不能拒絕的蓋在了她手上,“夕夏,你為什麼不再狠心一點?”
讓他斷了所以的念頭,就讓他痛,也不要再想她,再做一些不可挽救的事情。
“嗬嗬……”夕夏低聲笑著,“因為,我愛我們的家。”
“我愛我們的家。”陸海軍的手握緊她的手,低聲重複著。熱淚淌出眼眶,吧嗒吧嗒滴落在他手背上,滾燙的溫度幾乎灼傷手上的皮膚。
可這個家,沒有她,還是個家嗎?
簽字了,兩人很平靜,可能沒有任何一對夫妻在分手揚鑣後還會十指相扣的回家。是的,他拉著她的手,十指緊扣,回到家,她的行李,他親手收的,生怕有東西忘了拿,進進出出的來回跑,嘴上也沒停著。他今天的話,比任何一天都多,不停的問這要不要帶著,那要不要也拿著。
其實她不知道,他多想這些都不要拿走,留下來給他個虛假的念想也好。可是,他又怕看到這些東西,會更加發瘋的想她。到時候不知道怎麼辦他怕他會再做傻事。所以,對的,斷了一切念想最好,情根深種,還要他自己親手拔出來。
痛,痛——
夕夏其實很想說,什麼都不用帶,那邊都有。可畢竟不願意再傷他最後一次,如果,非要這麼忙碌著,才能暫時忘了她帶給他的傷痛,那就這樣吧。
卡娜一直關門在房裏哭,夕夏走的時候才衝出來抱著夕夏,抱不住夕夏就去搶果兒,不讓走。為什麼要走?老板對夫人這麼好,為什麼要走?他們不是相處得好好的嗎?她看得出來老板很愛很愛夫人,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卡娜這邊拉著不讓走,陸海軍走出來喝住,夕夏看過去,陸海軍兩眼通紅,滿眼的淚水怎麼也掩不住。卡娜緊緊抓著夕夏說,“夫人,你看看老板,他不想你走的,他是很愛你的,夫人,為什麼要走?為什麼?”
“卡娜——”陸海軍大聲喝出,拉住又哭又鬧的卡娜,看著夕夏又別開眼讓她們趕緊走。夕夏張了張嘴,抱著孩子轉身走了。
果兒大概意識到什麼,癟癟小嘴巴,‘哇’地一聲大哭出來,伸手要爸爸,陸海軍那個淚啊,嘩地一下跟奔泉似地全部湧出來,轉身衝進衛生間鎖了門,擰開水龍頭聲聲沉痛的哭出聲來。
陸海軍失神了一天,莊孝卻在家等了兩天,人還沒回來。她說她會自己來,不要他去接,他答應了,家裏一切都布置準備好了,他們的新房,果兒的小房間,全部都是他一手布置的。可等了兩天,人還沒到。
他心裏其實難受著,可也體諒陸海軍的難處,多留一天,那就多留一天吧。
可這一天推一天,都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人還沒回來了。莊孝試著打電話想問什麼時候過來啊,可一按電話,又放下,以後她就完全屬於他了,他還急在這一時嗎?
陸海軍忍著沒打電話,是不想再打擾她的生活,再說,莊孝應該也不希望他在出現吧。可實在忍不住了,陸海軍想,就打電話問問果果過得怎麼樣,習不習慣,關心孩子應該沒關係吧,應該可以的,這麼想著就撥電話了。
陸海軍和莊孝剛通話,就知道事兒大頭了。這邊說當天就看到她帶著孩子走了的,可那邊說等到現在人都沒回去。那人去哪兒了?
沒人知道夕夏去了哪裏,似乎這一次是鐵了心要離開,連盛夏都不知道。
夕夏現在什麼工作都做,但大部分都是零散活兒,錢掙得不多,可時間能自己安排。
果兒現在已經五歲了,眉眼更清楚了幾分,夕夏有時候看著看著,這孩子怎麼越看越像陸海軍呢?果兒搖搖手,說:“媽媽,你又發呆了。”
夕夏笑起來,抱著孩子親了下,說,“今天學了些什麼?”
“今天又學了個‘a’,媽媽老師教的我早就會了,我可不可以不去學校了?”她想幫媽媽洗衣服,想給媽媽擦汗,學校教的東西她很小時候就會了。
夕夏拉下臉來看她,“怎麼這不聽話呢,不上學,將來怎麼考大學?”
“可我都會了……”果兒小聲嘀咕,夕夏伸手摸著她的頭,耐心說,“媽媽不是說過,謙虛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嗎?果兒不想當好孩子了?”
小丫頭撇撇嘴,把頭靠近夕夏懷裏,臉蹭了蹭,伸手抱著媽媽。
這是某個山地間,每隔一段時間,能聽到有年輕小夥子在山上唱歌,這裏都是唱歌傳情的,一個小夥兒看上了中意的姑娘,就會在那姑娘對山上唱歌,用歌聲打動那姑娘,如果姑娘有意,會用歌聲作回應,如果無意,那小夥兒會在堅持三個月後就離開。
夕夏覺得這裏民風挺有意思的,果兒聽著山歌小小年紀竟然也能哼出些段子來。夕夏抱著孩子問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果兒搖頭,她就跟著哼哼而已。
夕夏說以後可不能在大哥哥唱歌時候跟著唱,果兒睜著大眼睛問為什麼。夕夏想了半天老實的說,因為大哥哥不喜歡小姑娘,喜歡大姑娘。
果兒似懂非懂的點頭,後來她是沒在大哥哥唱歌時候唱了,可她卻在人家唱完後唱,這給夕夏鬱悶得,索性不讓孩子再唱。可果兒怎麼說,她說小朋友們都說了,唱歌一定要從小就要練,不然以後嫁不出去。
夕夏沒撤了,她唱就讓她唱吧。反正她是孩子,也沒有人會當真。
在這裏生活了三年,三年來一直相安無事,孩子也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夕夏本以為她會在這裏終老的,可世間的事總是讓人無法預料,來得也令人措手不及。
找到她們的人不是莊孝、陸海軍,也不是野戰派來的人,而是一個她想都想不到的人,陸有容。
陸有容出現時夕夏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誰,畢竟曾經不算怎麼熟,也僅僅見過幾次而已,都這些年了,這突然出現,她還真一時沒認出來。
“有事嗎,陸先生?”來者是客,都找上門了沒理由把人拒之門外。
陸有容看著夕夏,沒繞彎子,三張單子,一張是當年莊孝和果兒的親子鑒定表,另一張是他和果兒的親子鑒定表,第三張單子是公證處的蓋章,證明他手上的東西是真實無虛假的。
夕夏掃了眼,推開,“什麼意思?”
“不用我多說吧雲小姐,孩子是我女兒,我有責任把孩子接回陸家。”陸有容極嚴肅的說。
夕夏冷冷笑著,“憑這兩張東西就想搶走我的孩子?陸先生在癡人說夢嗎?”
“我今天是來告訴你,孩子我是一定要接回陸家的,至於這些年來你對孩子的照顧,我會考慮給你一筆合情理的數,讓你這一輩子都衣食無憂。”
夕夏目光清冽,淡淡的說,“你覺得,我是缺錢,想要錢的女人?”
陸有容目光閃了閃,確實,以前他或許會這麼認為,可這個女人的本事大著呢,幾大豪門家族裏轉了一圈卻片葉不沾身的全身而退,獨剩幾個為她癡狂的公子少爺們在那可憐兮兮的苟延殘喘。這女人若果是奔著錢去的,任何一個都是她的去處,可須躲在這深山坳子裏來受苦?
可不管如何,孩子他是一定要帶走的,怎麼著那是陸家的血脈,不可能流落在外。
果兒的親生母親當年還是大學生,因為生得極為出眾,在一次陸有容去他們學校演講時兩人邂逅,之後兩人很快就好上了。可當果兒生母懷孕時,陸有容卻不能把她娶回家,隻答應給她一筆不小的錢,讓她拿掉孩子,可沒想到女孩背著陸有容偷偷把孩子留了下來。
當時陸有容正和容家的千金小姐談婚論嫁,這事兒出了老夫人鐵定不允許傳出去,是找了人私下解決了。果兒生母四處躲藏,隻能偷渡出海,在途中產下孩子。中間進了陸海軍的船隊,當時聲稱自己被人強暴,四處逃難。船上的人是看這姑娘可憐,孩子又那麼小,所以準備帶著人上島安頓。可誰知道,果兒生母沒能熬過那漫長的海途,死了。這輾轉下,孩子養在了夕夏和陸海軍名下。
果兒越來越大時,夕夏總有錯覺這孩子生得跟陸海軍有些像,她還以為是因為曾經朝夕相處了幾年的原因。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孩子像的不是陸海軍,而是陸有容。
自己打出生就帶在身邊的孩子,怎麼可能拱手讓人帶走?女兒沒了,她這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夕夏知道陸有容沒有走,派了人在外麵守著。
當天晚上是個雨夜,雨聲雷鳴,夕夏摸著黑給女兒穿上衣服,屋裏多餘的東西都沒有帶走,背著女兒從小門走了。她什麼都沒了,不可能再把孩子讓出去的。
可夕夏怎麼都沒想到,她冒著雨攀崖上了山,卻在下山離開的道上被人逮了個正著。傾盆大雨而下,孩子被搶走,她哭得幾乎暈倒過去。到天亮時才一步一步挨下山,簡單收拾了東西馬不停蹄的追去了京都。
她能求的是誰?隻有莊孝,陸海軍左右不了陸有容,她隻能去求莊孝。她不知道他會怎麼對她,可她真的不能沒有女兒。
夕夏見到莊孝時,他在一個新聞發布會上,她一身素白的衣服出現時,莊孝就看到了她,除了看她那第一眼外,沒有給與多餘的目光。
夕夏焦急的等著散會,好不容易散會了他身邊卻圍了太多的人,她根本就不進去。等人都散得差不多時,她朝他跑過去,莊孝就站在那眼神漠然的看著她接近。她有些氣喘的站他身前,雙目剪水流波的望著他,飽含了千言萬語。
“幫幫我……”她張口說,一雙曾經迷得他神魂顛倒的琉璃眸子此時水波漾漾,滿眶的淚水似滴未滴,滿麵淒楚的望著他。
“你來了。”莊孝曾想過太多太多個當她出現時他的反應,可沒想到自己會是這麼平靜的麵對她。
想狠心不要這顆心了,可還是做不到,伸手拉著她纖細的手大步往外走。
夕夏被拖拽得小跑才能跟上,雙手抱住他手臂,淚珠滾下來,“莊孝,莊孝你幫幫我,好不好?果兒被陸有容帶走了,她被陸有容帶走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莊孝無動於衷,他能不知道果兒被陸有容接走的事兒?這事兒就是他操弄的他能不知道?
莊孝滿麵陰沉,側目看向她的時候卻瞬間好顏色起來,對著她笑著說:“我等你很久了,我們現在去吧,還不晚。”
“去哪?”夕夏有一絲恐懼,他的笑,不達眼底,令她生寒。
莊孝很理所當然的說,“民政局啊,你以為呢?”
拉著她往車上拖,聲音是那樣溫柔,可動作卻是那樣粗魯。夕夏被硬拽上了車,她推開他要下車,“我不去,我不要,莊孝不要逼我好吧好?”
莊孝‘嘭’地一聲甩上門,她開門要出去,莊孝把人狠狠往回拖,夕夏一反抗,莊孝當即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混響震響了整個車內的空間。
夕夏被打得耳朵嗡鳴,伸手捂住臉,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莊孝極快的扣上她的身,壓著她的頭唇欺上她的,狠狠的吻了下去。發泄發狠一般的蹂躪,她就是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就是不值得!
莊孝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騎上她就地正法,完全不給她一丁點反抗的機會。是急怒攻心,是怒火上頭,是整整愛了她十年的心在咆哮,在沸騰狂湧。得不到,他寧願毀了,反正他早就活夠了,正好拉上她一起。
等於在眾目睽睽下上演了一場秀,完事兒後把她身子一蓋,開著車回了別墅。夕夏現在是完全抗拒不了,到了別墅她還往哪跑?
莊孝是急怒攻心,以前再憤怒也會顧及著不傷著她,可現在,他是死命瘋狂的折騰……
幾天就這麼過來的,夕夏那身子等於廢了一般。莊孝端著吃的喂她,她轉頭撇向別處。莊孝往自己嘴裏含上一口,連嚼都給嚼碎了,扣著她的頭重重的掐著她下顎,灌了下去,不吞就堵著不放,由不得她咽下去。
完了後抱著她躺進浴缸裏,一點一點的親吻,輕輕的在她身上各處。還是那麼溫柔,好像幾天來的粗暴和獸行根本不是他一樣。
“別鬧了,嗯?下午就去民政局,好不好?”
夕夏臉轉向另一邊,莊孝板正她的臉,眼裏的傷痛隻有他自己知道。似乎知道手重了,又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輕輕蹭著,吻著,低低的說:“又不肯跟我說話了麼?又不肯說話了,你想讓我怎麼辦?把果兒搶回來是嗎?可以啊,領了證我們就帶著人打到陸家去,把孩子搶回來。”
夕夏終於抬眼看他,不過目光有些冷。她真後悔,為什麼回來找的人是他,她應該卻找陸海軍,或者野戰的,為什麼會找上他?
莊孝擰起眉頭,埋頭張口去含她的眼睛,又吸著她的眼瞼,“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沒有錯。我等你太久了,我甚至有時候都以為我已經死了,因為我的心我已經很久都感覺不到它的跳動。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你說呢?”
“莊孝……”夕夏伸手隔開他的臉,擋開他的唇。
莊孝把人從水裏抱起來,僅僅用巾子給她包起來,抱出去。他坐下,抱著她往腿上放著,勾著她的臉問:“跟我結婚?”
“不要逼我,我不想再想這些事,不要逼我好不好?”她哭,流著淚求他。
莊孝放開她,夕夏往一邊坐開,莊孝抓著早就倒好的酒,兩杯,鮮紅的液體在杯裏顯得妖豔無比,猩紅得有些慎人。莊孝兩手輕輕晃著杯子,低低的說:“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
聲音很輕,也沒有任何溫度。隻是足夠的陰冷,眼裏也沒有任何情緒。拿著其中一杯慢慢欺近夕夏,想死神臨近一般緩緩欺近她。
“來,喝了,我們一起喝了,喝了我們就徹底解脫了。”莊孝緩緩的說著,聲音很溫柔,嘴角也是溫柔的笑,可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情緒,她在反抗,他單手將她止住,嫣紅的液體要往她嘴裏灌,夕夏左右不肯張嘴。
“夕夕,求你了好不好?喝了吧,我很快會來陪你的,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不好嗎?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夕夕,求你了,乖,喝了它。”莊孝聲音越來越溫柔,手上卻越來越用力的箍著她,整個人都將她緊緊壓在沙發靠背上,把她圈在小小的範圍內,眼裏燃燒的是毀滅的冷意。
“不要,莊孝……”夕夏躲閃著酒杯,眼淚飛濺。
她不想輕生她為什麼要這樣死去?她還有女兒要照顧,不能就這樣走了。
“為什麼不要,我這麼愛你,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我不會來陪你嗎?怎麼會呢,我一定會來陪你的,要不,我先喝,我先喝了你再喝,好不好?”莊孝看著她,頓了下再說,“可是,我先喝,我怕你不來,我怕你會再把我丟下,如果就我一個人,我好孤獨,我想你永遠陪著我。夕夕,答應我,你一定要喝……”
莊孝把杯子往自己嘴邊遞,夕夏心裏一慌,用盡全身力氣朝他撞過去,撞撒了酒水,也碎了杯子。
“我求求你不要在這樣好不好莊孝?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我跟你結婚我會承受多大的壓力?我跟你結婚,是在害你啊,你不知道嗎?”夕夏抱著他的脖子聲聚淚下,朝莊孝撲過去時浴巾就飛了,全身哧裸的貼著他。
莊孝抱著她的身子,手輕輕在她身上滑走,低低的說,“不就是不能懷孕嗎?我早就知道啊,我不介意的你為什麼不信呢?你喜歡孩子,我們去養他十個八個都可以啊,可你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丟下我?我不信你了夕夕,這次你一定要跟我走,我一定要把你帶走,無論如何再也不分開。”
莊孝抓著桌上另一杯滲了藥的酒扯開她,手箍住她脖子逼她喝下。夕夏手往下抓著掉地上的浴巾,雙手扯著蒙住莊孝的頭,莊孝不得不鬆手,夕夏抓著浴巾來不及裹上身,爬起來就往外跑。莊孝紅了眼,他就是要她陪他走而已,為什麼不肯?起身追過去,從後抓著人扳轉回來肆意的吻就壓下去。
莊母出現得很是及時,這三年來她是三五兩天就會過來,因為她實在擔心兒子的狀況。多少次聽下人說莊孝深更半夜裏拿著刀把手臂隔的鮮血淋淋,身體痛了心不痛。她就怕兒子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頻繁的出現。
莊母一出現夕夏推開莊孝,扯著浴巾捂住胸口躲在莊孝身後。莊母見到雲夕夏時愣了好半響,她現在對雲夕夏真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了,她好好一個兒子,被這女人折磨成這樣。她心痛啊!
“伯母,伯母救我……他,他拿得的是毒藥,他要我跟他一起走……”夕夏哭得泣不成聲。
莊母一聽,慌了,轉頭看著莊孝,“兒子啊——”
莊孝一臉的死灰,指著夕夏對莊母說,“母親,你兒子是有多差?她為什麼三番兩次的嫌棄我?為什麼?這是最後一次了,母親,你說我該不該抓著這個機會,把她帶走?”
莊母一聽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對著夕夏就跪了下去,“孩子啊,到底你和我兒子間有什麼誤會,我求你不要再折磨我兒子了好不好?我求你給他條生路吧,你是好孩子,你應該理解我做母親的痛苦,算我求你了好嗎,給我兒子一條生路。他要是這麼撒手走了,你說我們莊家怎麼辦?”
夕夏抱著浴巾也跟著莊母跪了下去,“伯母,您起來,您起來好不好?我真的不可以,不可以跟他結婚,我,我不能……”
“她不能生育,母親,你說這重要嗎?隻是因為這個她就不要你兒子。”莊孝抓著酒杯狠狠的瞪著夕夏,苦大仇深的看著。
莊母啞然一刻,不能、生?她能說這重要嗎?伸手抱著夕夏說,“孩子你別傷心,一定有辦法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已經沒有終身不孕的說法了,隻要你想,孩子總會有的。”
夕夏一個勁的哭,莊母拍著她的背,鬆開她說,“我兒子對你是真心是假意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的,不為你自己,也要為莊孝想想,你就不能,可憐可憐他嗎?你是個明事理的,當我求你了行嗎夕夏?”
“伯母……”莊母那不斷的流淚,夕夏也哭個不停。
莊孝冷冷的看著兩個因他哭成一團的女人,瞬間摔碎了被子,頓時酒花飛濺,玻璃渣滓彈跳起來。
夕夏和莊母抬眼看過去,莊孝黑沉著臉轉身在抽屜裏翻找東西,翻箱倒櫃一通後拿著張過來,蹲在他媽和夕夏麵前,看著夕夏說:“簽了它!”筆擺在紙上。
結婚協議書!
夕夏淚眼婆娑的搖頭,莊孝暗紅的眸子瞬間風起雲湧,抓著她的手冷聲說,“不簽我就剁了它!”
聲音剛落狠狠拽著她的手在紙上簽了字,扔了筆起身摔門就出去了。
莊母心裏總算落下大石,輕聲安慰著,又給夕夏找來衣服穿上。兩人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隻是孩子的話不用擔心,莊家不是那種苛刻的家,如果努力了,真的不能有,養個孩子也是可以的。
莊孝和夕夏的婚禮辦得很盛大,京都一次,在火利也舉行了一次。雖然火利島的人們不能接受夫人嫁別人,可還是把祝福送給了他們。
果兒現在過得也很好,正式上了學,陸家給果兒提供的一切都給夕夏親自看了。她確認孩子真的過得很好後才放心,不過陸家還是經常讓孩子去莊家。
夕夏說,她有一個世上最好的婆婆,她真的很感謝她。
莊母說,她曾經的婆婆不接受她,吃了很多苦,還差點喪了命,因為她這樣,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兒媳婦再受一丁點委屈。
莊家是比較開明的家庭,在孩子上沒給她壓力。莊母一直陪著夕夏做各種努力,莊母說,隻要不放棄,一定會有希望,實在不行,就做試管嬰兒。
夕夏安心調養了兩年時間,身體各方麵都達到了健康的指數後開始接受試管。但不是每一位不孕者試管都能成功,夕夏的孩子是在第三次手術後成功的。
幸運的是,她是單卵雙胎,十月後,生了兩兒子,這年雲夕夏已經三十五歲。
莊家上下高興得不得了,在京都大酒店宴請各方親朋好友大肆慶祝三天。
莊孝守在夕夏身邊幾天幾夜都肯合一次眼,家裏人隻顧高興得了孫子,哪裏還想得到這個最大的功臣還在醫院裏受苦?夕夏是剖腹產,因為是兩個孩子,懷孕到後期時胎兒有些移位,為了母體和孩子的安全不能順產。
有一種無痛剖腹,可夕夏痛感底,出了手術室,兩天了動都不敢動,一動就痛得眼淚直流。莊孝心疼得跟著流淚,又不敢碰她一下,隻能眼巴巴的望著。把醫生抓來問該怎麼辦,那醫生有些噤若寒蟬,能怎麼辦啊,忍著唄,生孩子的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這是莊家的爺,能對別人這麼說不敢跟莊家這位這麼說,好說歹勸的勸服了趕緊開溜。
莊孝一個勁兒的說孩子漂亮,長得像她,可她中間讓護士抱來看過一次,孩子點點兒大,渾身通紅,哪裏好看了?還像她,天,要不要這麼埋汰人的?
夕夏是在專門的月子中心待了一個多月,坐月子期間婆婆和老公不厭其煩的為她進進出出,跑上跑下,因為是冬天。晚上婆婆還陪著她睡,本來莊孝要守著不肯走的,可她婆婆說莊孝人粗魯,別一不小心壓到夕夏傷口,把人趕走了自己照顧著。
夕夏覺得婆婆比她媽還親,晚上兩人睡著的時候,她婆婆就跟她講小時候的事兒,講當年生莊孝時候的辛苦。夕夏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為什麼她對她這麼好,因為人善良,自己經曆過的苦不願意別人再經曆。
夕夏恢複得很快,果兒是她親手帶大的,什麼都親力親為,因為有了這些經驗,所以現在照顧自己兒子就更得心應手了。
莊父和莊孝都說請個專門帶孩子的,可莊母和夕夏異口同聲的拒絕了,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別人來帶?別人帶,她哪裏放心啊?
兩小家夥一周歲時,野戰和陸海軍各送了份大禮來。野戰送的以兩孩子名字命名的客機,陸海軍送的一艘以兩孩子名字命名的客輪。當然,都是來回大陸和火利之間的。
莊孝晚上和野戰、陸海軍幾人多喝了幾杯,暈乎乎的回到家,夕夏剛哄睡了孩子,莊孝抱著人就親,有些迫不及待。
“老婆,咱們再生個公主吧?”莊孝嗡嗡的說。
“不要,我怕沒那麼精力照顧多一個孩子。”夕夏推著滿身酒氣的人,把他往浴室你推,“你喝了多少啊到底?明天不上班了?”
“嗬嗬……上班,高興嘛,所以多喝了幾杯。”莊孝拉著人一起滾進了浴缸,一缸水被兩人蕩漾得水花四濺,一擊又一擊的拍打著牆麵,此起彼伏,好長時間後才慢慢消停下來。
莊孝說他心裏過意不過,所以想生個公主,將來許給野戰的兒子,當是彌補他的愧疚。
被莊孝這麼一說,夕夏睡不著了,大半夜都沒睡下去。莊孝這話真是提醒她了,是不是應該努力一下,生個公主許給野戰的兒子呢?
夕夏這正想著事兒,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愣了下,莊孝還睡得沉,她自己批了衣服出去。這麼晚了誰來啊?
一開門,陸海軍靠在門口,麵色黯然,眼裏神色是空洞。夕夏開門了,他才站直了身體,看向她,說,“你出來了,我就是走錯了路,嗬嗬,順便就來看看。”
從她在火利島和莊孝舉行婚禮後,這麼多年了,他沒有見過她一次。太想了,想得有時候控製不住,就半夜跑到海岸邊去,讓浪花拍醒他。每天都會在淩晨時才濕漉漉的回去。
她的孩子今年滿周歲,他盼了多久啊,以為終於能見一麵了,可來的卻不是她,隻有莊孝和兩個孩子。他看得出野戰也是失望的,雖然野戰和她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可野戰似乎比他不如,同樣沒機會見她。她深居簡出,孩子是她的唯一,出門去的地方就是帶著孩子回莊家,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莊孝曾經說過,他的人,是要藏起來不給人看的,真的是藏得好深啊。
夕夏那感覺像做夢一樣,眼前這個男人眼裏滿是滄桑,一晃竟然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像是昨天。
“你過得好嗎?”夕夏笑著問,頓了下才想起莊孝說過,陸海軍的孩子都已經三歲了,兒子周歲他送來大禮,可他的孩子生日時她卻一點都不知道,想想真是太失禮了。
“你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吧,什麼時候讓卡娜帶孩子們來大陸玩啊。”夕夏和氣友好的說,實在是有些尷尬的,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別這麼多年,中間跟他聯係的都是莊孝,她沒有正麵聯係過一次。有關他們的事情,都是莊孝說的。
陸海軍有些失神看著她,還是那麼美啊,比以前更美了,以前就是太瘦了,總感覺太柔弱,現在看起來剛好。真好,像做夢一樣,還能這樣看著她。
夕夏應對得有些幹,詞窮了,都她一個人在說,他也不開口說話。夕夏抓抓頭發說,“要不,進屋裏坐坐?”
這話一出口夕夏就有點後悔了,這深更半夜的,好像不大好啊。
陸海軍看進屋裏,“孝哥在吧?”
瞧他問些什麼話呢,他們是夫妻,莊孝肯定在啊?夕夏笑笑,點頭,“他在。”
“要不你進來將就一晚吧,這麼晚了,你又喝了酒,開車危險啊。”夕夏這話倒是真心的,想著莊孝在家,他應該不會想別的。
陸海軍搖頭,“還是不了,小以在外麵等,我就是來看看你,就看看……嗯,我這就走了,你有時間了帶著孩子來島上玩,大家都很想你。”
夕夏點頭,在門口看著人走了這才轉身進屋。可剛一轉身,莊孝就那麼突突的站在她身後,嚇得她身子一跳。帶看清楚人了後伸手拍著他,“你要不要這麼嚇人啊?你存心的是不是?”
“他還沒死心呢,”莊孝抱著夕夏,頭埋進她頸窩裏低低的說,“我還是怕他們會整什麼幺蛾子,老婆,怎麼辦呢,是不是我應該把你鎖家裏,連門不出才好?”
夕夏一聽,翻了下白眼,“你可真狠啊,你要敢這麼做,我就帶著兒子離家出走。”
莊孝埋頭咬住她耳朵,惡狠狠的說,“以後不準說這些話,我不樂意聽!”
“好,不說就是。”夕夏無所謂的應著,還不是他先引起的。
兩年後,夕夏又生了個公主,有兒有女,這算圓滿了。
夕夏的女兒滿五歲時,野戰帶著兒子也來了。野戰笑得一臉溫和,看著夕夏,她真的幸福了,看著這個曾經被自己揉進骨血的女人得到幸福,他也總算放心了。
她幸福了,他此生也圓滿了。
夕夏的女兒生得極可愛相當漂亮,但是奇怪的是不像她也不像莊孝,到跟她姑姑生得極像。夕夏在感歎,這遺傳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小丫頭本應該被那雙胞胎哥哥們揉圓搓扁的,可小丫頭蠻得很,愣是小小年紀把兩哥哥給製服了。
野戰說走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夕夏,發現夕夏也在看他,當即笑了。兒子在身後說:“爸爸,我來推你。”
野戰出了莊家,問兒子說,“莊家的小丫頭,你喜歡嗎?”
兒子哼了哼,“小搗蛋鬼,愛哭又愛鬧,誰喜歡啊?”
野戰笑了起來,不再說話。莊孝和夕夏的意思他早知道,不過緣分這東西不是他們能左右的,看孩子自己吧。
陸海軍說:我愛上一個女人,那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感謝上天給了我足夠一生回憶的夢。
他知道他這輩子都會在火利島紮根,因為知道隻有他們過好了,她才會真正放心,才會真正幸福。他比誰都清楚,隻要他們任何一個沒有安定下來,她的心都是愧疚不安的。
所以在她在火利舉行婚禮前,他就已經匆匆忙忙的結婚了。
新娘不是別人,正是卡娜。
他知道依娜的心思,可卡娜似乎更得她的心,和她走得更近,所以他選擇卡娜。
夕夏見到陸海軍和卡娜的孩子們時,第一句話竟然是:“棕色人和我們黃種人竟然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來?”
陸海軍聽了心裏很高興,她會認為漂亮麼?
夕夏帶著孩子在島上住了幾天就回去了,陸海軍在島上站了整整一天,望著天一句話不說。
他對著天空說:你可知道,這片汪洋大海中,一個小島上,有個男人一直在注視著你,癡癡的等你回頭看一眼。
卡娜遠遠的看著,流著淚帶著孩子回去等他回來。她知道他娶她,不是因為喜歡她,隻是因為她和夫人感情好。每個晚上他都會跑出來,站在海水中任由浪花拍打,她都看到的,他心裏在痛。他在對著大海說想夫人,他對著海浪咆哮,問大海他可不可以回頭重選一次?問他可不可以去見她。
那年的一天,她記得他突然很高興的回來收拾東西,說是夫人的孩子滿周歲了,他要回大陸去看看兩個孩子。
他是那麼高興,他們自己的孩子出生時都沒見他那麼高興過。她知道,他高興的是終於可以有理由去見那個人了。
他那麼高興的去,可回來時又開始鬱鬱寡歡,孩子喊他,他似乎也聽不見,天天盯著穿在項鏈上的戒指看,一天要看過幾十遍不止。
她不明白,這麼舍不得,為什麼當初不留住夫人?還要親自把夫人送走?
莊孝說:我管不了別人,我苦了這麼多年,痛了這麼多年,我不可能還讓她離開我。我就是這麼自私,我再不自私,她一定還會走的。誰也不會知道,沒有她,我是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野戰對她有想法,我早就知道,那時候一心癡纏著她,忽略了野戰滋長的野心。說什麼我離開軍隊,我們就不再是朋友。這算什麼?是迫不及待的宣布我們敵對關係,放手追我屬於我的女人。當我真的不知道嗎?
如果不是看在一起長大的情分,我不會留他的命。我早就說過,我什麼都不在乎,隻在乎我愛的女人。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兄弟,不會再有友情,可沒想到,夕夕竟然能讓我們三化敵為友。她一向很有本事的,我知道。我曾經對她著迷,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她在我心中是無所不能的女神。她說她可以的事,我從來都沒懷疑過。我們三曾經恨不得讓對方死,現在還是情敵,可她就是有本事讓我們齊聚一堂,瞧瞧,多厲害。
我看得出野戰陸海軍也很感激她讓我們三個重歸於好,可我們三卻都是那副臭德行,明明心裏很感激很感動,可誰也沒對她說聲謝謝,總覺得矯情。
那次我是真的有了死的心,隻想著不能同生,那就同死。我知道她不會答應跟我結婚,以前是狠不下心,才對她一再放任,可這次我不想再放任她了。我得不到,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對,我從來就是這麼自私的人,我從來就是。
我要感謝我的母親,真的感謝她,不是她幾時出現,我想我真的早已經帶著夕夕走了,不會有現在的幸福日子,感謝我的母親讓我的妻子感受到家的溫暖。
那天,兒子滿周歲,那晚上我一直睡著,可門一響我就醒了。我就知道他見不得夕夕是不會罷休的。
我還是留了心眼兒,偷偷的跟了出去,陸海軍眼裏的滄桑和心痛也刺痛了我。我在想,當初我不是自私了那一次,陸海軍就是我今天的寫照。我說真想把她鎖在家裏,這話我是當真的,可她似乎當玩笑聽了。
她哪裏知道我的心多怕再失去?
夕夕啊,你可知,你的丈夫我,有多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