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餘光掃了眼顧燕婉。
顧燕婉梳著高髻,穿戴華貴繁瑣,妝容細膩而隆重,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心思的。
隻是再花心思又如何,底子和氣度擺在那裏,不如她就是不如她。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顧燕婉淡淡別過臉,眉梢眼角藏著不甘。
裴道珠開心地牽了牽唇角。
正暗戳戳勾心鬥角時,蕭榮忽然狐疑開口:“九……九叔?”
隨著蕭衡踏進門檻,屋子裏瞬間寂靜。
他的容止風度都是絕佳,身姿猶如鶴立雞群,骨相精致流暢,丹鳳眼漂亮清冷,發間結著的朱紅瓔珞宛如點睛鶴頂,行走之間仿佛高山晶瑩雪,真正是風神秀徹寶蘊含光。
原本蕭榮在她們眼中也算人中龍鳳,可是和這位郎君相比,完全就是蒹葭倚玉樹,枯木對珊瑚。
蕭衡朝主座欠了欠身:“阿娘。”
他的聲音也非常好聽,恰似擊金敲玉、珠落玉盤。
自慚形穢的女郎們,頓時激動地雙眼放光。
早就聽蕭家九郎近日回了建康,沒想到她們竟然剛好撞上!
他比她們想象的還要俊美!
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娶親……
一陣寒暄過後,眾人落座。
裴道珠還沒坐熱乎,顧燕婉突然含著淚委屈開口:“數日不見,妹妹瘦了,可是怪我和榮哥訂親的緣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姐姐也是情非得已……妹妹能否原諒姐姐?”
裴道珠保持微笑。
這就是顧燕婉道歉的方式?
真夠特別的。
她柔聲:“好好的,姐姐哭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被退婚的是你呢。”
她不接顧燕婉的話茬。
第三者上位的人,不配得到諒解。
顧燕婉麵頰發燙,緊了緊手帕,又故作關切道:“妹妹今日怎麼打扮得如此素淨?竟也不戴點珠釵首飾,瞧著冷冷清清怪可憐的。若是手頭緊張,姐姐那裏有一套銀飾,你若不嫌棄,姐姐叫侍女拿去送你。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姐姐才能放心呢。”
裴道珠捏著香帕,不肯叫其他人看輕了自己。
她嬌聲:“年幼時最愛拿金珠寶貝妝點自己,如今讀了許多書,才明白錢財隻是身外之物,任其自然才是女兒家最好的妝點。金器戴得多了,反倒顯得俗不可耐。”
完,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顧燕婉的花冠和金步搖。
眾人像是心有靈犀,一齊望向顧燕婉。
初看時覺得驚豔,可看久了,便覺老氣庸俗。
顧家娘子,確實不如裴娘子來的美貌動人呀!
顧燕婉快要嘔死。
賤人!
窮就是窮,扯這麼多歪理做什麼!
老夫人也是年輕過,哪會不明白她們的明爭暗鬥,二房退婚在前到底是理虧的,於是慈藹笑道:“阿難尚還年幼,確實不該打扮得如此素淨。江嬤嬤。”
阿難是裴道珠的字。
南朝佛教盛行,十分流行以佛家語取名,“阿難”在佛家語裏,意為歡喜無染。
江嬤嬤捧出一隻紫檀木盒:“這是老夫人的賞賜,一套紅寶石頭麵和一套翡翠頭麵,很適合裴娘子。老夫人喜歡娘子,娘子收下吧?”
裴道珠驚喜。
有了這兩套貴重首飾,不定就能保住祖宅了!
她正要起身去接,對麵突然傳來一聲“且慢”。
她望去,話的是蕭玄策。
他指節修長白皙,端著碧色茶碗,笑得淡然:“裴娘子不愛錢財,阿娘何必賞她金銀之物?這是對她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