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順儀自從被罰,整日待在自己宮裏,唯恐出門遭人嘲笑,這一揚眉吐氣,迫不及待地去上林苑遊園,透一透身上閉門不出快發了黴的氣味。
說來也巧,馬順儀剛到上林苑,迎麵就撞上了盛寵的林婉。
十月初的京城已經立冬入寒,上林苑草木繁盛,空氣更為濕潤,尤其在早晨,夾雜著冷風,吹得人關節隱隱發疼。
旁人賞景多擇了午後去,馬順儀不知是作何想。
隻見林婉著了粉色織花錦的小襖,下麵配月牙色繡五彩菊長裙,半蹲在銀杏樹下,細細挑選地上落下的銀杏葉,乍一眼看過去,林婉本人亦是一道風景,為深秋的上林苑添了一抹顏色。
身邊的宮女借過林婉裝銀杏葉的簍子,慢慢地扶起因為久蹲腿發了麻的林婉,道:“小主當心。”
林婉神情亦柔和如陽春三月,“我無事。白芷,你扶我去坐坐吧。”
名喚白芷的宮女扶著林婉挪步到不遠處的秋千架上,林婉賞玩著拾來的銀杏,眉開眼笑。
白芷一邊給林婉揉著腿,一邊道,“小主,您不是說來采鮮花做糕點嗎?怎麼拾了這麼多銀杏葉,隻能看不能吃。”
林婉道,“初冬花朵本就不多,銀杏雖然不能入口,但擺在一旁給食物增添色彩,也有益於增添食欲,有言道,‘秀色可餐’。”
白芷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小主情趣高雅,奴婢俗人,不懂那麼多。不過奴婢不解,采樹上的銀杏葉不是更好,何必拾地下沾染了泥土的呢?小主莫不是不忍心?”
林婉吃吃地笑,“怎麼取樹上的?我又不會爬樹。”
主仆二人都笑了起來。
早晨妃嬪請過安後,穆禎叫了匠人移植梅花去去昭鳳宮。
蘇瑩嫌吵,帶了蓮蓉出來透氣,丁香留在宮裏幫手。這等雜事,自有管事宮女菖蒲和管事太監榮昌打理,無需蘇瑩親自坐鎮。
誰知一來到上林苑,就見到了這一道風景。蘇瑩靜靜看了會兒,隻道難怪穆禎喜歡,徐婉的確可人。心裏微微泛酸,醋勁上來,蘇瑩不想和徐婉打照麵,轉身便要離去。
“麗嬪妹妹好雅興!”一道尖銳的聲音突兀地穿插進來。
蘇瑩太陽穴一抽,耳膜隱隱刺痛,轉頭一看,竟然是馬順儀。
平日裏馬順儀隻跟在眾妃嬪裏請安,沒有單獨開過口,蘇瑩還是第一次聽見馬順儀的說話聲,果不其然,聲如其人。
馬順儀倨傲地端著姿態,扶著宮女的手朝林婉走去。
林婉比馬順儀低了半階,見到馬順儀,慌忙起身行禮,福下身子道,“見過馬順儀。”
馬順儀站在林婉身前,一雙吊梢眉因倨傲挑得更高。馬順儀直直地打量著林婉,遲遲不叫林婉起身。
林婉本就雙腿酸麻,拘著禮挨了一炷香不到就挨不住,差點摔坐在地上,幸好白芷扶得及時。
馬順儀嘲諷道,“妹妹身子骨也忒弱了,行個禮都行不好,怎麼在皇上跟前伺候?”
林婉不願與馬順儀爭辯,低頭順服道:“姐姐教訓的是。”
馬順儀冷冷一笑,揚起下巴,“那就請妹妹好好地,再給本小主行一次禮吧。”
白芷欲出言護主,被林婉按下,林婉讓宮女扶著自己,再次俯下身,“林婉請馬順儀安。”
馬順儀故作驚訝,“妹妹是真不懂禮數,還是假不懂禮數,本小主還沒見過這樣行禮的!”
林婉隻求息事寧人,“是,嬪妾回去後一定會找教養嬤嬤,好好學習禮數,不叫順儀姐姐失望。”
馬順儀覷一眼身邊伺候的宮女。
原本的陪嫁被打花了臉後,求著掖庭令調她去浣衣局都不想再伺候馬順儀。
這宮女是新進宮的,摸不清狀況,隻想伺候在娘娘小主身邊當個紅人,掖庭就順勢用她攀高枝的心,解決了沒人願意伺候馬順儀的難題。
小宮女倒有眼色,知曉馬順儀的心意,上前來對著徐婉,豪不恭敬地草草福了福身,“麗嬪小主何必等到回去再學,奴婢這就給麗嬪小主示範。”
說罷擠到徐婉身前,麵對馬順儀,撲通一聲跪下,拜倒在馬順儀裙下,口中說道:“嬪妾長楊宮麗嬪徐氏,請馬順儀安,馬順儀萬福金安。”
馬順儀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扶小宮女起來,拉回自己身後,朝徐婉道,“麗嬪學會了,就向本小主再行一次裏吧。”
徐婉窘迫不已,雖然隱忍,但她也不是沒有尊嚴的,真給馬順儀行了跪拜禮,被傳出去,以後在宮裏還怎麼做人。
白芷實在按捺不住了,不顧林婉的阻攔,揚聲道,“順儀小主,這於理不合,您已經受了我們小主兩次禮,大禮隻有主位娘娘受得,順儀小主也不怕折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