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嗎?”那人錯愕片刻後,眼底換上絲輕蔑的譏誚,婉清撇撇嘴,指指床,那人倒也沒有猶豫,上了床,婉清便攤了被子將他兜頭蓋上,迅速從床頭翻出碧草的褻褲來,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倒了半杯茶,擠了十幾滴血於茶杯中,再將帶血的茶水倒在褻褲上,塞在被子裏,並將弄髒的那一頭露了一角在被子外。

那人掀開被子,先是莫明地看著她忙碌,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可能從沒看到過這般大膽又不知羞的女子,敢在陌生男人麵前做這等……這等閨中女兒私事,他露在外頭的臉部很快菲紅一片,自覺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臉。

外麵的腳步越來越近,婉清顧不得鄙視這個羞澀的搶劫犯,將他往床裏一推,自己快速也鑽進被子裏,隨手將粗布床帳放下一半。

這一切剛做好,便聽到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外麵濟庵堂的知客尼姑智仁問道:“三姑娘可在屋裏?”

“在呢,智仁師傅,你可是給婉清送飯來的?”婉清故意哆嗦著回道,聲音聽著有氣無力,像是餓了很多天似的。

婉清是被嫡母林氏以為顧家老太太祈福為名送進庵堂裏來的,每月顧家付了五兩銀子的銀米給庵堂,但這個智仁老尼卻最是貪婪刻薄,不但克扣婉清的夥食,吃得比豬還差,就連冬天應有的火炭也不給婉清,將她扔在庵堂最西邊的雜房裏,還天天逼婉清為庵裏做活計,不做便不給飯吃,婉清人小力弱,抗爭無用,隻能屈服。

如今已經是戌時三刻了,早過了庵堂晚飯時間,婉清卻還沒吃飯,她這麼一問,讓智仁臉上訕訕的,畢竟婉清是府伊家的三小姐,這麼晚都不給人家飯吃,對庵堂裏的名聲是有損的,要是傳出去濟庵堂虧待在庵裏祈福的女施主,誰還會相信庵裏師傅的人品?出家人可是慈悲為懷的啊。

“咳,咳,三姑娘,飯菜早就請碧草提過來了,怎麼,她還沒有來麼?”智仁清了清嗓子說道,又對那些跟來的人道:“巡捕大人,屋裏住著順天府伊家的三姑娘,您看……這似乎有些不便啊。”

“不行,那人逃至此處便不見了蹤跡,後麵便是望奎山,他身受重傷,此處又是絕壁,那人根本就上不了山,不能錯過任何可疑地方,否則難以與上峰交差。”一個貌似領隊樣的人沉聲說道。

智仁聽了也不過多爭辨,反正麵上的功夫她是做完了,至於這些個巡捕進去會不會衝撞了府伊家的庶出小姐,她可管不著了。

“那便請吧。”智仁很熟練地從外麵打開了門,帶著巡捕魚貫而入。

婉清便感覺床上之人身軀繃得很緊,她悄悄拍了拍那人的胸,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那人身子一僵,屏住了氣息。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誰讓你們進來的,智仁師傅,我爹爹送我來庵堂可是祈福的,你怎麼能……怎麼能讓外男進我的房裏,你……你毀我閨譽,我……我……”她邊哭邊要坐起,卻似是身子太虛,又倒了下去。

智仁被她唬得一愣,竟然也有些慌了,訕笑著對進來就亂搜著的巡捕道:“大人,您看,這……若是顧大人知道隻怕……不好交待呢。”

那為首之人進來後便命人四處巡查,確實沒發現異樣之處,隻是聞到屋裏有股子血腥味,一雙厲眼就緊盯著床上,他看得出,這位知府家小姐定是不受寵的,不然,也不會住在這樣破舊的屋子裏,連飯菜都不宜時,大戶人家裏,庶女不得嫡母待見,身份也就比奴婢高高那麼一星點兒,真若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他又是領的要差,一個順天府伊他還沒瞧在眼裏……便對婉清的哭訴更不在意了。

“屋裏有血腥味,顧小姐,下官得罪了。”他突然出手,就要掀婉清的被子,婉清淒聲尖叫起來,“不……不許亂動,動一下我死給你們看,我……我沒……”

她似羞得說不下去了,小臉蒼白,布滿驚惶,腿卻在被子裏輕蹭,將那弄髒的褻褲踢下床去。摻了鮮血的茶與經血顏色更為接近。

那領隊被婉清的尖厲的叫聲嚇住,一時頓住了手。

“大人,別……別……怎麼也要給顧大人幾分體麵的,女孩兒家家的……怕是……來了那個……”饒是冰天雪地的凍死個人,智仁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婉清真沒穿衣服,被這一屋子的大男人看到,那後果……雖然婉清不得寵,但真要死在濟庵堂,顧家追究起來她也擔當不起。

她撿起地上的褻褲故意攤開看了一眼後,又揉成一團往被子裏塞,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那領隊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褻褲上的血跡,頓時也覺得晦氣,手一揚道:“走。”

智仁也很快跟著那些人出去了。

婉清終於鬆了一口氣,攤軟在床上。

又過了一刻鍾的樣子,床上那人起來,跳下床去,抬手一輯道:“多謝顧三小姐,大恩不言謝,容後必報。”說完便返身從窗外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