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後的意外
意外後的意外
嚴老爺子拉著嚴肅的手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輕聲歎道:“我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對你來說很不公平。可是,那件事情我查了很久都沒查出什麼眉目來……”
“爺爺。”嚴肅反手握住老頭子嶙峋的手指,“我母親的事情,今天我不想提。”
嚴老爺子深深地歎了口氣,點點頭,慢慢地躺在了床上,不再說話。
老狐狸和小狐狸的對峙告一段落。嚴肅看著床上麵帶倦色的老頭兒,安靜的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一會兒,等老頭子睡著之後才起身離去。
北京軍區總醫院,住院部的某間病房內,嚴明被包裹的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病床上。
旁邊坐著一個穿著深紫色西裝套裙的女人。她身形消瘦,背影直直的挺著,單薄的肩膀好像要瞬間垮掉,此時此刻也隻不過是挺著最後一口氣,強自支撐。
嚴肅走過長長的樓道走到病房門口,被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攔下:“對不起大少,你不能進去。”
“讓開。”嚴肅冷峻犀利的眼神一閃,兩個黑衣人神情一滯,氣勢上立刻被壓製下去。
“大少,請不要為難我們。”
嚴肅冷哼了一聲,伸手直接推開病房的門,抬腳進去。
“大少……”黑衣人立刻跟進去,就算攔不住他們也要做出樣子來。
尚雅慧轉過頭,目光冷漠而凶狠:“都滾出去。”
黑衣保鏢怔了怔,忙欠身出去。嚴肅卻冷笑著走了進來。
“我說都滾出去!”尚雅慧冷冷的看著嚴肅。嚴明的事情打破了尚雅慧的最低限,她此時不再是那個時刻都端著優雅的微笑,就算麵對再痛恨的對手都能保持優雅賢淑的女人。
“我來看看他。”嚴肅懶得跟這個女人多說什麼,若不是老頭子出麵,他甚至都不想出現在北京城裏。天知道他在Q市除了有墨龍的工作,還有可愛的老婆,以及丈母娘等人要哄。
“好,那你現在看見了?滿意了?可以滾了?!”尚雅慧臉色猙獰。憤怒和痛恨讓她失去了理智。
嚴肅懶得看她,隻是看著床上的被紗布裹得連他老娘都認不出來的嚴明,沉默了片刻,轉身就走。
他是想問問嚴明現在是什麼情況的,畢竟是兄弟,身體裏麵流著同一個人的血。
而且這些年他出生入死,幾次在鬼門關前打轉回來,深知生命的脆弱。
就差那麼一點,這個讓他怨恨的弟弟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如果他真的死了,肯定會見到自己的母親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傷心?
自從嚴明出事後尚雅慧便沉浸在悲痛和仇恨之中,她一心以為那場車禍是有計劃的謀殺行為,已經調動了自己手上所有能動的力量去查這件事。雖然查回來的結果都是“意外車禍”,但她死活是不相信的。
“站住!”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看見嚴肅要走,尚雅慧噌的一下子站起來,厲聲喝止,“你給我站住。”
嚴肅果然站住腳步,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尚雅慧。
因為是從明珠海港直接上的動車,他身上穿的還是那身海軍常服。一身浪花白的軍裝被窗戶裏透進來的陽光一照,帶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襯得人更加高大英挺,宛如冷麵神祗。
“你現在還能理智的說話嗎?”嚴肅的聲音很平靜,他心裏恨極了這個女人沒錯,但對嚴明卻沒有那麼多的恨,雖然嚴明一向不務正業,但嚴肅想,如果能選擇,或許他也不希望生在這個家庭裏,尤其是以這樣的身份出生。
嚴肅從小就被母親的仇恨壓抑著,但嚴老爺子卻把他教的很好。仇恨沒有轉嫁,更不會牽扯無辜的人,所以不想在這種時候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雖然他很想看到這個女人痛苦到竭斯底裏的樣子。
“他是你弟弟。”尚雅慧站在嚴肅麵前,冰冷的目光緊緊的鎖著這個跟自己丈夫有五分相似的臉,“他是你親弟弟!就算你恨我,也不該害他!”
“我沒有害他。”嚴肅皺了皺眉頭,“你當我是你?為了自己的私欲去害死無辜的人?”
“你母親不是我害死的!”尚雅慧尖聲叫道,“你想要給她報仇,也要弄清楚事情的根源!”
“我說了,我沒有害他。”嚴肅冷聲重複了一邊,轉身就走。他是男人,不跟失去理智的女人叫嚷,那樣有失身份。
“我絕不會放過你!”尚雅慧看著門口消失的背影,失控的喊道。
嚴肅忽然止住腳步,背對著病房門口站住,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從來沒有想過放了我,隻是,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說完,嚴肅冷冷的笑了笑,抬腳離去。
原本還想去問問醫生嚴明的狀況,但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他在生死邊緣遊離的時候,身邊隻有戰友和醫生護士陪伴照顧,而嚴明的身邊,還有母親。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都很重要,親人,朋友,戰友,都很重要。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母親。
自己有很多人的關愛,卻唯獨沒有母親。
嚴明誰都沒有,甚至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過來,但他的母親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嚴肅想,如果是我躺在病床上,如果是我的母親那樣,我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從醫院裏出來,嚴肅上了一輛軍車,進去後淡淡的吩咐了一聲:“隨便找個能喝酒的地方。”
軍車是嚴老爺子的,司機也是嚴老爺子的司機。
司機在嚴老爺子身邊呆的時間不短了,自然跟嚴肅極熟。嚴肅說什麼,做什麼,他自然不會多問。
車子在繁華的街道上無聲的行駛。
京城的交通一如既往的堵,尤其是下午五六點鍾的時候。
再好的車子,再好的技術也開不快。
嚴肅一身軍裝,不能隨便進酒吧。司機先把他帶回自己的住處,找了一身休閑裝出來丟給他:“大少,先把衣服換下來吧。穿著那身皮進酒吧,到不了天亮你就會上頭條了。”
嚴肅無奈的笑了笑,接過衣服來放到手邊的沙發扶手上,歎了口氣仰麵往後一靠,連出去喝酒的心思都沒有了。
司機見他這樣,便笑了笑打開酒櫃,把自己的存酒拿了出來,又找了兩個酒杯放在茶幾上,把酒打開,分別倒上。
酒倒上之後,司機又笑了笑:“等等啊。”說著,他又進了廚房,切了一盤香腸,把買來的花生米打開倒在盤子裏端了出來。
一盤香腸,一盤花生米。最簡單的菜肴。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酒,還有個可靠地人陪著你。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司機跟嚴肅碰了一下,把杯中酒喝完,站起身來去開了燈。
嚴肅依然默默地靠在沙發上,手裏端著的是空了的酒杯。
“大少,還喝嗎?”
“嗯。”嚴肅點點頭,目光流轉,看了一眼茶幾上兩個空了的五糧液酒瓶,淡笑著點點頭。
司機起身又去拿了一瓶五糧液出來,他這裏的酒基本上都是嚴老爺子給的,大多也是特供酒。
酒打開,酒杯倒滿。
嚴肅舉起手裏的酒杯,笑道:“霍大哥,謝謝你了。”
“大少,跟我還說這話?”霍司機笑著跟嚴肅碰了一下,再次把杯中酒一口喝幹。
畢竟不是鋼鐵之軀,也絕不可能千杯不倒。
兩個人基本什麼的東西都沒吃的情況下,一人喝了一斤白酒。
嚴肅酒量素來好,也有了五分的醉意,霍司機更是醉了七八分,本來不怎麼愛說話的人,話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大少,這次回來多住幾天吧。老爺子嘴上不說,心裏是很想你的。”
“恐怕很難。按說我在十五之前是沒有休假的,這次我忽然回來,隊裏一大堆事兒都沒人管呢。”
“哎!你那裏不比別處,更加身不由己。”霍司機也是軍人出身,自然知道部隊上的規矩。
嚴肅無奈的笑了笑,說起身不由己,他更應該歉疚的是寧可,以及今天中午跟寧家人一起吃的這頓飯。
這是他第一次見嶽母,尤其是在嚴家人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一個人直麵寧家左右的人的這次家宴卻因為嚴明的事情而提前離席退場。
他知道寧可不會怪他。甚至還會為他周旋,以至於寧家的人都不會怪他。
他不能跟一般的男人一樣,時時刻刻都陪在女朋友身邊,隨傳隨到。
他甚至連她遇到危險都不能第一時間趕過去救她,也不能在她生病的時候照顧她。
就連她的生日,他都不能陪在她身邊過。
他不能完全屬於她,他甚至都不能屬於自己。
可是,她卻默默的愛著他。
在他可以過來的時候做一桌他喜歡的飯菜。
在他受傷的時候把他當孩子一樣的關心照顧。
甚至在他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時候,為他兜著後麵的亂攤子。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嚴肅仰起頭,把杯中酒一口喝下去,又伸手去抓酒瓶。
“我來。”霍司機拿起酒瓶給他倒酒,“大少,心裏煩?”
“嗯。”嚴肅笑了笑,忽然看著霍司機問:“霍大哥,你家大嫂怎麼不來照顧你?難道我們家老爺子連給你家大嫂安排個工作的事情都不肯做?要不我找人幫你安排一下,你們夫婦總是兩地分居也不是個事兒。”
“哎呦,大少,你什麼時候也關心起我們夫婦分居這樣的事情來了?你之前不是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煩的動物嗎?”
“哈哈!”嚴肅想起自己曾經的年少輕狂,忍不住笑了起來:“霍大哥,你揭我老底兒?”
“不敢不敢,你大少爺的老底兒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揭了。”霍司機醉了之後,說話也沒什麼顧忌了,“前幾天宋家的大小姐還跟我打聽你呢,問你過年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