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眼看著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鍾,寧可有些坐不住了。
捏著手機想了想,寧可給嚴肅發了一條短信:我拿到劇本改編的稿費,晚上請你吃飯,有時間嗎?
信息發出去,隔了五六分鍾才回過來,隻有很簡單的兩個字:等我。
寧可的心裏越發沒底了。
連發短信都沒了平常那些痞裏痞氣的話,如此簡短節約,連個稱呼都懶得給,究竟是什麼緣故?
隻是這種時候,她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疑問,也隻能等了。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嚴肅終於打過電話來,寧可一接電話,他直接說:“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寧可卻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沒事。不是要請我吃飯嗎?我去哪裏找你?”
“我在家呢。”
“好,我十五分鍾後到,你先換衣服。”
“好啊。”寧可掛了電話,愣了一會兒神方起身去換衣服。
嚴肅果然十五分鍾後就到了,卻沒上樓來,隻打電話讓寧可下去。
寧可早就換了衣服,接了電話後換了鞋子拿了包下樓,看見那輛軍牌越野停在樓洞門口,裏麵坐著的人卻穿了一身便裝,左手手臂搭在車窗上,指間夾著一根煙已經燃燒了大半,挺長的一截兒煙灰還沒脫落,漸漸地彎下去,搖搖欲墜。
她還沒走過去,嚴肅已經探身推開了副駕駛的門。
“很奇怪啊,你居然沒穿軍裝?”寧可抬腳上了車,側著臉看嚴肅。
“嗯。”嚴肅笑了笑,把指間的煙蒂彈掉,“寶貝,我們去哪裏吃飯?”
寧可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嚴肅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頰,低聲說道:“先找個地方坐,我再跟你說。”
寧可皺了皺眉頭,勉強說道:“好吧,去朱家巷子,那裏有一家養生粥鋪,燉的百合清粥很地道,我帶你去嚐嚐。”
“好。”嚴肅多餘的一個字也沒說,直接發動引擎開車。
這家粥鋪雖然位置偏僻,但生意卻很好。門口有限的幾個停車位已經停滿了車,嚴肅隻得另外去尋找停車的地方。兩個人跑出去幾百米之外停了車,又肩並肩慢慢地走回來。
夏末秋初的黃昏,夕陽或許是受了鼓舞,越發的有威力,變幻出絢爛的色彩,這條街道上乃至周圍的一切也因此變幻出無窮的魅力。
這一帶是新翻修的古城特色建築群,青磚灰瓦,碧竹修修,夕陽柔美的光輝籠罩著一切,上一排排黛青色的屋頂變得金燦燦的了,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古樸而繽紛的櫥窗上折射出的光彙聚在一起,給街道灑上了一層特殊的光,仿佛將人帶入了仙境一般。
街道兩邊蒼翠的樹木也好似抹上了一層淡淡的油,愈加翠綠誘人了。沿著街道盡頭流去的那條小河,此時也有了別樣的感覺,靜謐而不乏溫馨。
寧可挽著嚴肅的手慢慢地走著,問:“嚴肅,在你的心裏,我是怎麼樣的存在?”
嚴肅反手緊握住寧可的手,聲音低而緩慢,仿佛細沙鎏金,性感到極致:“你是要陪著我一起到老,是我要珍惜嗬護到死的人。”
“嗯。”寧可點點頭,微笑著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著頭看著灰色的磚塊兒,齊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原本,她想問的是,除了你那些按照保密條例需要保密的軍情軍事之外,可還有需要對我保密的事情?但話到唇邊翻滾了兩遍,又慢慢地咽了下去。
寧可是個有心思的姑娘,她熟讀詩書,學貫古今,熟知各類各樣的愛情故事和男人女人之間的矛盾。
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成為那種遇到事情喋喋不休的揪著男人追問這兒追問哪兒,百般不信任,萬般不放心,恨不得把男人栓根繩子係在腰裏的女人。
嚴肅看著她沉默可愛的樣子,寵溺的笑了笑,抬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我要坦白了,你要不要聽?”
寧可看著眼前的粥鋪招牌,淡淡的笑道:“先進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再慢慢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
嚴肅點點頭,牽著她的手進門,兩個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寧可做主點了兩個葷菜兩個素菜,要了一罐百合清粥,一份蔥花油餅。
服務生下去之後,嚴肅給寧可倒了杯水,說道:“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跟我父親在一起。”
“你父親?!”寧可很是驚訝,她想了那麼多可能,就是沒想到嚴肅的父親會來Q市。
“嗯。他來自然是因為公事,找我隻是順便的事情。”嚴肅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口水,似是在組織語言,想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
“噢。”寧可笑了笑,說道:“我就是覺得你當時接電話的口氣很奇怪,從沒聽見你那樣說話,很不適應。”
“我跟我父親之間並不是很和睦。他很少管我的事情,這次來……也沒什麼好消息帶給我。所以我心情不怎麼好。”
寧可這就不理解了,親生父子還能有什麼矛盾?能讓嚴肅這樣的人在自己的女朋友麵前說這樣的是非之言?
“我七歲那年,家裏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母親去世,三個月後,父親再娶。跟著那個女人一起進門的,還有我的弟弟,嚴明。”嚴肅簡單的幾句話,把寧可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幾句話就像是一個微型小說,簡單明了的訴說了一本家庭倫理劇。
而他,是這個劇本裏最受傷的一個。
寧可的心像是被一把牛毛針狠狠地紮著,痛的不可言喻,隻抓著他的手,紅了眼圈兒。
“沒事兒,都過去了。”嚴肅反手握著寧可的手,低聲寬慰,“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我母親。小時候她很疼我,我闖了禍被爺爺拿馬鞭抽,一家人都不敢多說什麼,她敢上前去攔,攔不住的話就抱著我,替我擋鞭子。”
“……”寧可無語凝噎,眼淚潸然而下。
嚴肅起身坐到她身邊來,把人摟在懷裏低聲哄:“好了好了,我一直不願跟你說,就是怕你不開心。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別哭了,一會兒吃不下飯去。”
“嗯。”寧可索性靠進他的懷裏,把眼淚全都蹭在他的那件黛青色的襯衣上。
嚴肅也不在乎,還隻牽著襯衣袖子給她擦臉。
“好了。”寧可推開他的手,“我去洗臉,你這樣抹來抹去的,我臉上都花了。”
正好服務生端了菜上來,嚴肅捏了捏寧可的臉,低聲笑道:“快去吧,洗了臉好回來吃飯。”
一頓看上去不起眼的飯,卻花了寧可幾百大洋,結賬出來後嚴肅便連聲抱怨,說這麼貴的飯菜味道很是平常,不值。下次還是買了菜回家自己做更好。
寧可便扁著嘴哼道:“又不花你的錢,那麼小氣。再說了,你說得輕巧,買菜回去還不是我做?你隻等著吃現成的。”
嚴肅也笑著耍賴:“誰說的?每次不都是我洗碗啊?”
“洗個碗有什麼難的?”寧可給了嚴上校一記白眼,“下次換我洗碗,你做飯。”
“行。”嚴肅滿口答應,“下次你什麼都不做,隻等著吃就成。我負責做飯,洗碗,洗衣,打掃衛生。家裏所有的活兒我都包了。你安安心心的當你的女王,好不好?”
“好啊。”寧可站住腳步,輕聲咳嗽了一下,仰著下巴驕傲的笑。
嚴肅極其配合的板起了臉,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彎下腰,頗有英倫管家範兒的問了一句:“女王陛下,請問是起駕回宮呢,還是繼續遊玩欣賞這繁華夜景?”
寧可雙手背負在身後,環顧四周,歎了口氣,說道:“夜景很好,但本宮走的累了。”
嚴肅忍不住笑了,上前兩步曲腿弓腰,說道:“來吧,給忠誠的騎士一個機會。”
寧可嗬嗬一笑,上前一撲爬到嚴肅的背上:“走咯,乖馬兒。”
“走!”嚴肅雙手用力把人往上托了一下,忽然發力往前跑,把寧可給晃了一下,嚇得她‘啊’的叫了一聲,用力摟住了嚴肅的脖子。
兩個人這般玩鬧,自然引得街上來往的行人側首觀望。
隻是這兩個人都不是在乎別人目光的主兒,不管別人是嘲諷還是微笑,都隻當是沒看見。一路跑著笑著跑出去幾百米,直到一家商場的停車場方才住了腳步。
寧可先鬧得喘不過氣來,嚴肅卻連大氣兒都沒喘一下。
“你可真行,跑那麼快。”寧可扶著車站直了身子,伸手把散亂的長發攏到一側。
“不過幾百米的路而已。”嚴肅走過去替寧可拉開車門,扶著她坐進去,“你還想我跟你一樣,走幾步就喘?”
“沒那麼誇張吧?我這個暑假都有鍛煉身體好吧。”
嚴肅一邊轉到另一側去上車,一邊歎道:“嗯,鍛煉了一個暑假,瘦了一圈兒,力氣卻一點都沒長上去。叫我說你那不是鍛煉,是減肥。”
汽車引擎發動,嚴肅剛要放手閘起步,前麵一輛車子剛好轉過來,放緩了速度,鳴了兩下喇叭。
嚴肅眯起眼睛看過去,又把手閘拉了起來。
“誰啊?”寧可因為對方亮著車燈,不知道來人是誰,隻看得見是一輛黑色的轎車。
“蘇陸軒。”嚴肅說著,把車窗降了下來,把腦袋探了出去。
“大哥。”蘇陸軒把車子停在嚴肅對麵的車位上,關了車燈,熄了火,下車走到近前來,朝著嚴肅點頭打招呼,“好巧。”
“是啊。”嚴肅笑了笑,又問:“你來吃飯?”
“嗯,我在那邊約了個朋友一起吃晚飯,不如一起?”
“我吃過了。”嚴肅笑著看了看身側。
“可可也在?”蘇陸軒看見寧可時,目光一頓,“好久不見。”
“是啊。”寧可笑著點頭:“六哥既然約了人,就早些過去吧,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走了。”
“好,再見。”蘇陸軒退開兩步,閃身到暗影裏。
嚴肅朝著他點點頭,發動車子緩緩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