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百裏明玥不一樣,他的身份崇高,且是慶曆帝最是得寵的孩子,而且又是剛剛立下了戰功回來,即便是他說錯點什麼,大家也不過就是當做童言無忌罷了,又能夠計較些什麼。且依著之前慶曆帝對自己這個最小的孩子那般的看中,即便是不將王位傳給他,也有可能會是在不經意之間說起點什麼這種事情又是誰能夠說的準的,自然地也便是無從辯駁起來。
更何況,同一個孩子爭辯,即便是吵贏了也是沒有什麼可光彩的,但是這吵輸了,是越發的沒有什麼可光彩的。
百裏縉雲的臉色更加的難看,那一雙眼睛之中惱火的幾乎是要噴出火來,他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半點的笑意,繃得緊緊的,“九弟,我念在你眼下還不懂事,便是不同你做什麼計較,你若是再這般下去,我看你這孩子是被教導得有些野性難馴了,這不聽話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上一番的。”
百裏縉雲這話裏頭幾乎是已經沒有掩蓋住自己語氣之中的殺意了,他這般狠戾的話一出口,即便是朝中那些個見慣了大場麵的大臣們也不由地覺得自己的背後有著一些寒冷,自己的脖頸處便是有些生疼,便是想著自己隻怕也是要掂量掂量著來同這個二皇子殿下來共事的,免得再過幾日等到二皇子殿下登基為帝之後那喜怒無常的性子便是將他們這些個臣子全部都殘殺殆盡了。
宋珩微微上前了一步,她將百裏明玥護在自己的身側,臉上的神情依舊是那般的雲淡風輕,像是剛剛那一個插曲根本就是沒有發生在她的眼前似的。
“殿下又何須同九皇子殿下動怒,九殿下這不是還是個孩子麼,正所謂童言無忌,殿下同九殿下有什麼可置氣的,九殿下一去便是半個多月,金陵城之中的事情又是半點都不曉得,自然是會有些疑惑在心中的,有些事情說清楚便是好了。且殿下不是有聖旨在手,又何懼九殿下這有口無心的一句話呢,殿下可謂是名正言順……”
宋珩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寧王便是怒火衝天地打斷了宋珩的話,“你這妖婦住口!”
宋珩看著寧王,那一貫是溫潤且不理朝政的寧王殿下眼下正一臉的怒容,他的臉色惱怒,哪裏是還有往日裏頭的那模樣,乍然一見的時候,隻怕以為自己所見到的這個人並非是寧王而是旁的人了。
這老狐狸便是已經開始忍不住了麼?!宋珩原本還以為依著寧王的性子,他可能會是再忍下去的,畢竟他便是已經忍了這麼二十年了,若是慶曆帝此番還在的話,宋珩想,這人隻怕是要忍到他老死了才是。
大約上天也可算是眷顧於他了,在這個時候讓慶曆帝病倒了,如今的北雍便是成了現在這般的模樣,所謂亂世出英雄,這般的亂世也便是出了一些個打著鬼主意的魑魅魍魎了。
寧王這一聲爆喝可算是驚天地泣鬼神,不但是百裏縉雲受驚了,就連是同朝那麼多年的大臣們也全部都受驚了,這寧王一貫是默默無聞的狠,怎麼就會突然之間變成了眼下這個樣子,這哪裏是不叫人震驚的。
所有的人全部都看著寧王,宋珩也是看著寧王,即便是剛剛這個男人稱呼自己為妖婦!宋珩想,他便是稱呼自己為妖婦也算是看得起自己了,自己那裏是有個妖婦的模樣,要是真的是個妖婦,這北雍也便是早就不複存在了。
寧王神色端凝,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第看著百裏縉雲,“原本本王是不願意管這種事情的,但是本王實在是不忍心叫北雍的基業毀在你這個逆子的手上!明玥說的對,我這皇兄從頭到尾都是沒有要將皇位傳給你這個不成器的孩子的手上,最初讓你當監國的時候,本王便是已經心中有了疑惑了,皇兄一貫是身體硬朗,又怎麼會突然之間病倒,即便是病倒了還有太後主持一切,太後又怎麼會是在一夜之間暴斃而亡,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端倪在的!”
百裏縉雲迎向寧王的眼神,他看著自己這個叔叔,這個唯一的叔叔,以前的時候她還曾經覺得自己這個叔叔可算作是一個好叔叔,在父皇忽視他的時候,隻有這個叔叔從來都沒有忽視過自己,且是將自己真心地疼愛著的,從來不會有著看不起自己的,可現在這般聲色皆曆的皇叔是這般的陌生,他一口一個逆子,便是像著自己的父皇一般,在他的眼神之中從來都沒有最初的時候那種溫和。
“皇叔,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百裏縉雲也便是怒了,他上前了幾步靠近了寧王,一雙被怒火灼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寧王,他一字一頓地道:“侮辱東宮太子,即便您是皇叔,也便是不敬之罪!皇叔你可擔當得起?!”
“東宮太子?”寧王哈哈一笑,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般,他看著百裏縉雲,指著他道,“即便你穿上了龍袍也不會成為天子,你道本王是不敬之罪,那麼你這囚禁自己的父皇,又是迫害自己的親祖母當今的聖母皇太後,你這個逆子又有著怎麼樣的罪名?!你這是謀逆!你這是該千刀萬剮的罪行!”
寧王上前了一步,此時此刻的寧王已經是退下了身上那原本明曰溫潤的外衣,那雙眼犀利如刀一般,像是在尋找著最好下刀的地方,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那言辭之中也是分外的銳利,他看著百裏縉雲,“你敢說這些個事情你都是沒做過的?你敢說你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薨逝的太後,你敢說你這所謂的太子之名真的是我的皇兄你的父皇親口說要傳給你的,你若是敢說一句假話,你便是要挨天打五雷轟!”
百裏縉雲在寧王的步步相逼之下,他便是一張臉褪盡血色,一步一步往後退著,一時不慎他的腳步微微踉蹌了幾分,竟然是一下子跌倒在了大殿之上。
寧王看著摔倒在殿上的百裏縉雲,他的眼神之中更加鄙夷,“你不敢嗎?”
寧王大聲地嗬斥著,百裏縉雲微微打了一個哆嗦,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會出現這樣的紕漏,原本他以為自己會是很順利地登基,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會想起他的那些個過去,隻要他當上了皇帝,自然地也便是沒有人再敢於在殿上這樣問著,隻要是誰敢這般,便是可以差人將人直接杖斃。百裏縉雲覺得有些悔不當初,自己為何要聽從天星官一詞要等到正月十五的那一日才能夠登基為帝才是大吉,如果自己早早登上帝位,皇叔又怎麼能是這般地對著自己。
百裏縉雲很快便是意識到自己這般跌坐在朝堂之上的模樣並不算是很好看,至少不是一個帝王將相應該會有的模樣,他匆忙地從殿上爬了起來,他的一雙眼睛很快地環顧過了四周,看清楚了四周的模樣,那些個朝臣們便都是微微地低著頭,仿佛剛剛那寧王的一席話已經將他謀逆大逆不道的罪名坐實了似的。
那群混蛋,這往日裏頭可是沒有少收他的銀子等到這要緊的時候盡然是半句話都是不幫著自己開口的,一個一個都想著置身事外來明哲保身!
百裏縉雲知道自己眼下最大的敵人不是朝臣,而是那咄咄逼人的寧王,寧王今日這一番話完全便是已經撕破了臉皮,便是已經要同他宣戰了。
百裏縉雲很快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他知道如果現在自己激動起來,並沒有得到多少的好處,還會被認為是做賊心虛,這樣一來,反倒是將他置身在了最不利的地步。
“皇叔這是什麼意思,這一切都是父皇的旨意,難道皇叔是在質疑父皇的旨意不成?!”百裏縉雲義正詞嚴地道,“皇叔一貫是不管這朝政上的事情,怎麼今天竟然是這般的咄咄逼人,難道皇叔你是另有圖謀不成?!”
百裏縉雲很難不去這麼想,一貫溫潤的且是不管世事的皇叔突然之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說心中沒有點什麼的話,自然是不一樣的,百裏縉雲猜測著寧皇叔會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他這麼做會有好處?
“皇兄的旨意?這種話也真是虧得你能夠說出口來!”寧王冷笑了一聲,“朝堂之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得,這朝政這後宮便是在你百裏縉雲的把持之下,皇兄已經月餘沒有上朝,這朝中的一切便是由著你在這裏胡作非為,你道那是皇兄的旨意,但是皇兄又可曾親口說過是要將皇位傳給了你,又什麼時候出現在朝臣的麵前親自說要將北雍的國祚傳承到了你的手上,隻要你把持了朝政,把持了後宮,這玉璽便是在你的手上,別說是一道聖旨,即便是百道千道聖旨也不過就是在你百裏縉雲隨手寫來的而已,你又有什麼可說的?!”
“胡說!”百裏縉雲被寧王這一番連問,幾乎是有些守不住自己的陣營,但他還是梗著脖子道,“我這玉璽也便是父皇親手交上給我的,寧皇叔莫要鞭策那般的莫須有的罪名來詆毀,皇叔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皇叔你這般做是有什麼好處!”
“我有什麼好處?”寧王的聲音更冷,他便是忍了這一輩子,他也是皇子,當年先帝駕崩之前,他雖是還未成年,卻早早地已經被封下了王爺,給予的封地也是江南那邊最是富饒的地方,可皇兄他又是幹了什麼好事,他接著平定藩王之亂為名,用了自己封地上的兵力,還倒是都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則江山自然地便是自家兄弟的,坐擁半壁江山一類的承諾也便是他那好皇兄親自說出了口的,但是後來呢,他那皇兄便是當作自己全然沒有這麼說過,這也便是罷了,這畢竟是天下。按說他便是應該回到自己的封地去,但是他的皇兄,他的好皇兄竟然是將自己困在了金陵城之中,給了他虛名,給了他金銀珠寶,給了他看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實際上呢,若是自己回到自己的封地之上去的話,這所得的又豈是眼下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