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見
兄妹相見
“進去看看吧。”白合在身後輕聲的勸道。
薄荷回頭,卻輕輕的將門拉上,轉身搖了搖頭:“他已經沒事了。媽媽,我們睡覺吧!”說著,薄荷便挽上母親的胳膊,親密的將臉貼上她的肩。
白合微微的笑了笑:“好。你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說完便呆著薄荷轉身慢悠悠的向對麵的房間走去。
“舅舅說我像他。我們守夜麼?對了……要不要給舅舅打個電話啊?”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也好,明天我們直接去白陽鎮,給舅舅一個驚喜,會更好的。對了,舅舅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孫子叫雨辰在英國留學。孫女叫玉醇,在雲海市做警察。”
“真的嗎?哥哥都已經當爺爺了……哎,這些年我錯過了很多很多的事,包括你,對不對?”
“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咱們慢慢聊。”母女倆親密的進了她們的臥室,關上門身後直對的房門才緩然的打開,湛一凡輕倚在門上看著薄荷消失的方向微微的出神,魏阿姨扔來一個蘋果:“小子,女人最怕最經受不住的就是糖衣炮彈的攻勢,看來你要讓那丫頭完全消去芥蒂,還真得下一番功夫了。對了,你沒做對不起那丫頭的事情吧?”
湛一凡咬了口蘋果,歎息道:“賊心都不敢有。”
魏阿姨笑著點頭:“那就好,我沒看錯你。”
湛一凡舉了舉手裏的蘋果對魏阿姨表示感謝,轉身也進了房間。
爬過下水道,出了不少汗又沾惹了許多的味道,薄荷便想無論如何也要洗個澡,白合見一羽睡得很熟,就主動說:“媽媽幫你洗吧?你的頭上有傷,萬一沾到水了,不好。”
其實……薄荷也很想洗個頭,但是沒有換藥沒有換紗布,卻又不敢。
浴缸裏放滿了水,薄荷脫了衣服先坐了進去,背對著後麵的母親白合。
白合用手輕輕的打濕薄荷的背,手掌在女兒光滑的背上輕輕的撫過,坐在浴缸邊上輕歎了一口氣:“我的女兒啊,我還沒來得急仔細的看她幾眼,再見卻已經是這麼大了,成了人,成了一個小女人。媽媽錯過了好多……好多。”
薄荷微微側頭,看向身後又情感豐富了的母親,微微一笑:“媽媽你知道嗎?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想讓媽媽給我洗澡。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媽媽是您,我總期盼著那個人能像陪著薄煙一樣,給她洗澡穿衣服,生病了可以也可以抱著我唱一唱溫柔的歌,還能對我溫柔細語的關懷。可是我不知道,因為她不是,所以她做不到。從前埋怨,但知道身世真相後,我就不再埋怨,她不值得我期待,也不值得我愛,值得讓我尊敬讓我想念讓我期待的媽媽,現在就在這裏。”
輕輕的握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薄荷心裏缺少的那份兒母愛,她知道正在逐漸的找回。
她不嫌晚,隻怕不夠。
“媽媽……對不起你。當年要不是我太軟弱,根本不可能淪落到這一步,或許一羽也不會離開我們。我帶著你們出國,我去投奔輕語……如果我早些下決定,做的決裂一些,就不會被他抓著機會找到我,然後事情一步步的失去控製,被他控製,我們母女也不會被迫分開二十八年……”白合說著說著就又悲戚的哭了起來,另一隻手捂著唇壓抑著悲嗆的哭聲,她不想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想起對薄荷的虧欠,想起從前。
薄荷轉身,伸手輕輕的環住白合的腰,將臉埋在母親的懷裏,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溫柔的道:“時間阻止不了年華,年華阻止不了想念,想念阻止不了親緣。謊言,掩埋不了我是你女兒的真相……媽媽,我們會重新開始一切的。”
白合輕輕的拍著薄荷的肩,抬頭長長的歎了口氣:“真的可以嗎?媽媽這輩子都和那個人糾纏在一起……”真的能放下一切嗎?恨,怨,嗔,癡,都能放下嗎?
“媽媽,你愛他嗎?”薄荷抬頭,望向白合。
白合一怔:“愛?”
薄荷點了點頭:“他那麼癡那麼變態的對待你,他是愛你嗎?”
“不,不。他這樣的愛我接受不起……我恨他。”白合搖頭,“他害我失去了一羽,又害我失去你二十八年,還讓我失去自由二十八年,還有另一個孩子……他如此對我,怎麼能算是愛?”
“是嗎……”可是為什麼魏阿姨看得見那是愛?即便很殘忍,但如果不是愛,他又何以如此變態的對著媽媽?他放不下紅塵的一切,卻也放不下如夢一般美的媽媽。是癡纏,還隻是占有欲?又或許……這個世界上最殘忍,最變態的愛?
“孩子,”白合輕輕的扶著薄荷的頭,“你不知道媽媽經曆了什麼,媽媽這輩子不可能在和那人在一起。媽媽恨他,這輩子隻要想起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都是噩夢。如果不是為了見你,我一定早就自殺了,你知道嗎!?”
薄荷投入白合的懷裏,顫抖的道:“對不起,我不問了,不問了……對不起……”她怎麼能問這樣蠢的問題,媽媽怎麼可能還愛他?那樣的男人,就該千刀萬剮,是她的父親又如何?她現在隻恨不得能讓他失去一切,讓他後悔,讓他的行為曝光在世人的麵前,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的一個偽君子,是一個怎樣變態的人,在背後做著什麼。
但是……薄荷知道如果她這麼做,媽媽也會牽入其中,她不想讓媽媽再遭受任何的磨難。
白合給薄荷像對待孩子一樣給她搓了澡又抹了沐浴露,洗完澡母女倆躺倒床上。一羽睡在中間,兩個人輕輕淺淺的說著知心的話,但都是白合問一句薄荷答一句,都是從小到大她讀過哪些學校,學了些什麼,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在得知薄荷竟然成為檢察官時,白合的激動開心更是溢於言表。雖然避開了薄家的話題,可白合還沒問到薄荷和湛一凡的故事,薄荷就已經垂著眼皮睡著了。
她實在太累了,頭暈暈沉沉的超支了身體的負荷能力,她也想和媽媽多說一會兒話,也想和媽媽再親熱的更多的了解對方,可是她真的太累。這二十八年來鎖缺失的母愛從這晚開始,即將全部回到身邊,這樣激動的事卻也無法支撐她實在透支的身體,聽著媽媽溫柔的聲音,被媽媽拉著手,就那樣香甜的睡著了。
白合輕輕的拍了拍薄荷的肩,確定她睡著了便輕緩的起身,給兩個孩子蓋好被子。中間的一羽睡得很香,一直未醒,白合低頭在他額頭吻了吻希望他能睡得更好。而旁邊的薄荷卻微微的擰著眉,白合伸手輕輕的給女兒揉了揉:“傻孩子……睡覺還在想什麼複雜的問題?”
彎腰也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轉身拿著披肩白合下了床,站在床邊看著長大的女兒和還隻有五歲的兒子,白合的臉上終於露出滿足而又幸福的微笑。
轉身輕輕的出了房間,卻看見湛一凡還在客廳裏坐著。
“媽。”湛一凡見白合出來,便立即站了起來,看向白合關著的臥室門輕聲問:“她睡著了嗎?”
白合輕輕的頷了頷首,輕步走過來:“嗯,很累很辛苦,聽著我的聲音就睡著了。”在湛一凡對麵坐下,白合溫柔的看著湛一凡問道:“能給我倒杯水嗎?”
“當然。”湛一凡立即彎腰給嶽母倒水,然後放到她麵前。
白合端起來輕輕的吮了一口才放下問湛一凡:“你媽媽怎麼樣?”
“身體很好。”
“你們是怎麼找到荷兒的?”
“是母親,找了她二十八年,去年才覓得她就是您的女兒。”
薄荷歎了口氣:“當年,我就該告訴你媽媽我的男朋友是誰,我以為有機會……可是因為我當時的猶豫,害的我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如果輕語知道他是薄光,找到荷兒會更容易,她至少也能替我照顧荷兒。那孩子,受了很多苦嗎?”白合的目光淺淺,可是眼底的愧疚和後悔,還有對薄荷過去的探知。
“媽你知道……他結婚的事嗎?”
白合冷笑一聲,低頭的動作依然溫婉,可是垂頭那一瞬間的悲傷卻是無法掩飾的。
“他可能,不和蔡青奕結婚嗎?這麼對我,都是因為他和蔡青奕的婚姻。”
湛一凡無意讓白合想起這些傷心的事,但是不說這事,就無法說明薄荷的處境。
“在那個家裏,她的處境可想而知,一直戰戰兢兢而又努力的活著,二十八歲就成為雲海市人民檢察院公訴監察部的部長,她的成績自然是和努力掛鉤。薄家還有另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受盡萬千寵愛,如明珠一般耀眼閃光被薄家捧在掌心裏。但寶寶,即便她用所有的努力換來今天的一切成功,卻也無法受到薄家真正的重視和疼愛。我遇見寶寶的時候,寶寶很落魄,很狼藉,她孤獨,孤傲,她不像現在一樣會哭會笑,那個時候她好像連笑是怎麼勾唇連哭怎麼掉眼淚都不知道,媽你說該是怎樣的處境才讓她有了那般的性子?其實,就連我和她的婚姻,也是薄家拿來利用的籌碼。我們湛家娶她真心實意,可是薄氏彼時經濟危機……媽,你說呢?”
剩下的話,盡在不言中,湛一凡知道白合想知道這樣的真相,而他也不覺得告訴她沒有什麼不好。
白合淒哀的笑了笑:“就連女兒也是他拿來利用的籌碼……嗬……他究竟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一聲低喃,白合捂著額頭,另一隻手則緊捏著拳頭。
沉默了幾許,白合突然輕聲質問出口:“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
湛一凡輕笑,果然是寶寶的媽媽,並不是笨女人。
“我不想讓寶寶再失去你。”他可以對別人殘忍,對任何人殘忍,包括他自己,自然也包括這個嶽母。
白合看著湛一凡:“你怕我再回到那個人身邊?”
湛一凡不掩飾的點頭:“是。”
白合歎息,搖了搖頭,看向外麵突然綻放的煙花,眼神迷離:“我不會再離開我的女兒……更何況,在二十八年前,我就該離開那個人了,回頭已是錯,代價是二十八年,我沒有另一個二十八年與他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