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正陽聞言看向元熙,“王爺,你覺得這楊村之行,可行否?”

元熙來回踱了幾步,道:“三千多口人,這楊村是僬僥人在封城最大的一處集居地。他們因為天生身材矮小,所以不喜與外界之人來往。隻怕晴天這一去,會著實地不易。依依,這些,你可是跟晴天說過了?”

“說過了。可是他仍是執意要去。元熙,我也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先讓晴天哥哥過去看看也好。他是大夫,也許也發現什麼,也說不定。”

元熙點了點頭,“也好。嶽正陽,你迅速抽調一支精兵與晴天同行。人數在百人左右為宜,即刻到王府門前待命。另外,囑咐給咱們的人,一切都要聽晴天和阿不的安排。那僬僥人雖然身材矮小,可若是惹惱了他們,他們也不是好相與的!更何況還是在半山腰上。盡量一切都做到平和,千萬不要讓衛兵們與當地的百姓發生衝突。違令者,斬!”

“我明白。我現在就去安排。”說完,嶽正陽對著靜依拱了拱手,便急步退了出去。

“依依,你可是在擔心什麼?”元熙看向靜依道。

靜依點點頭,“我也是學醫的,對疫病也有了解。冬日爆發瘟疫,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傷寒,就會傳染。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僬僥族人世居在半山腰上,他們所住的房子並不集中,為何會突然大範圍的感染瘟疫?或者說是為何會突然大範圍的病倒了?這也太過奇怪了。”

“依依對這僬僥人還有所了解?”

“元熙,我雖然沒有去過楊村,但是以前也在書上看到過有關僬僥人的介紹。再加上咱們自己也可以想象一下,這山上的居民,哪裏有都是聚居在一起的?大部分都是分散一些的。同樣是三千人,他們村子在半山腰上,卻是比咱們平原上的人們的占地麵積,相應地要大的多!”

元熙點點頭,“有道理。所以,你懷疑此事極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

“嗯。隻是僬僥人的地位不高,在咱們大淵,可以說是最為低等的種族了,為何還會受到別人的暗害呢?”

“不急,先看看吧。總會弄清楚的。先讓晴天和阿不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快要過年了,總是要讓封城的百姓過個平安年才好。咱們就在這裏等他們的消息就是了。”

“我命夏和去準備一些治療疫病常用的一些藥材了。估計待會兒也就過來了。”

“你倒是想的周全。如此甚好!”元熙拉著靜依到了一張椅子上坐下。“依依,明日那宋安氏便要行刑了。”

靜依一愣,這才想起宋府隻餘了一個宋安氏了。“怎麼判的?”

“淩遲!”元熙的口中輕輕地吐出了兩字。而靜依聽了,卻是渾身一震!

“淩遲?想不到竟是這樣殘忍的死法?”靜依搖頭道。淩遲也稱陵遲,即民間所說的“千刀萬剮”。據說要割三千六百刀,這被行刑之人才會咽氣!

“宋安氏所犯的是倫常之罪!她毒害嫡母,判此等刑罰,並不為過。還有,那宋安氏的生母,已經被當地的府衙給拘押了,也是判了死刑,不過不是淩遲,而腰斬!”

靜依點點頭,“那宋安氏當年的嫁妝如何處置?”

“歐陽夜已經在宋府找到了當初宋安氏成婚前在平秋縣府衙做的公證。那裏有府衙蓋了印的嫁妝單子,已經全部還給了張安氏了。”

“如此一來,這張華便有錢可以繼續讀書了。”靜依歎道:“十八年了,這張安氏,也是著實不易呀!”

“她應該慶幸,如果不是咱們幫她,憑她一己之力,如何能拿回嫁妝?”元熙淡淡道,“按你的吩咐,那宋安氏現在還不知道宋府覆滅的消息。這樣的惡婦,定是要讓她嚐嚐千刀萬剮之刑的!”

“元熙,你利用這宋安氏和宋嬌一事,大亂了宋浩的心神。其實,這宋安氏,倒也算是幫了咱們的忙了,若不是她存了攀高枝兒的心思,如何能被咱們利用?又如何讓咱們找到她的把柄,從而攪亂了宋浩的心神,讓宋浩弄不清楚,咱們要幹什麼。”

元熙一挑眉,笑看向靜依道:“你的意思,我還得謝謝那個宋安氏?”

“那個宋安氏謀害嫡母,奪人嫁妝,這樣的毒婦,死不足惜。我隻不過是感慨一下罷了。對了,那宋府的其它的家產,你都弄到夏和那兒去了?”

元熙點點頭,“夏和說的?”

“嗯,他剛才來時,我問他有關藥材鋪的事兒,他說的。”

“這宋浩的產業倒是一點兒也不比白石少呀!不愧是封城的兩大家族!”元熙端起了桌上的一盞茶,飲罷,又道:“那宋安氏的嫁妝跟宋浩的產業比起來,還真是算不了什麼了。”

靜依輕笑道:“咱們才來封城不到三個月,竟是接連挑了兩大世家。現在,隻怕是京城中的幾位都是有些坐不住了。”

“放心,咱們現在是山高皇帝遠。饒是他們心中有氣,也是奈何不得咱們!再說了,咱們自己的封地上,殺幾個人算什麼?”

“你說,皇上會不會為此下旨斥責於你?”

“不會。”元熙很幹脆道。

“哦?這樣肯定?為何?”靜依有些好奇道。

“他巴不得我在封城折騰的厲害呢?”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了靜依,“這是今天剛收到的密報。”

靜依接過來細看後,臉上是一片氣憤!她恨不得將手中的信給撕了,可是一想,這是元熙的人好不容易從宮中打探出來,又自京中傳回來的。隻好將那信在手中攥了攥,又扔到了桌子上!

“太過分了!你父皇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無妨。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相比與靜依的激烈反應,元熙倒是一臉無所謂道。

靜依的怒氣仍是盛極,怒道:“這個五皇子,竟然被封為了賢王!賢王就賢王吧,可是他為北疆立了什麼功?是平了叛亂了,還是有了治理之功了?竟然將他派去了北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你嗎?”

“他是沒有什麼功勞,可是他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承受皇上的寵愛。”元熙淡淡地說道:“不管我如何努力,我都是入不了他的眼,隻因為我是罪妃所生!而他不一樣,他即使是什麼都不做,仍是可以得到皇上的關愛,甚至是讚揚!隻因為,他是麗妃的兒子。”

靜依一呆,是呀!這個五皇子,便是當年麗妃難產所生之子。聽說生下這個孩子後,麗妃便不治身亡了。死前,曾囑托皇上,好好對待他們的兒子。別讓他們的兒子受到傷害!

靜依看著元熙麵上無所謂的表情,卻是可以感受到他心底裏的悲涼和痛苦!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可是偏偏他是罪妃所生之子,還是皇上一生最為痛恨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他可以感受到皇上當時定是極為的憤怒!若不是念著元熙的身上流著他一半的血液,若不是有著朝臣求情。隻怕皇上當場就是親手掐死這個孩子了!

靜依輕輕走至元熙身邊,將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輕輕地將他的上身擁在了自己的懷裏。現在的元熙,仍是痛心的吧?為了自己的身世,為了自己那個明明活著,卻對他而言猶如死了的父親!

這一刻,他們誰都不語。元熙將手臂輕輕地環上了靜依的細腰。貪婪地呼吸著自靜依身上傳來的淡淡地梅香味兒!這種味道讓他覺得安心,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且還活在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身邊!有這樣的一個女子關切著自己,心疼著自己。這樣的感覺,自他遇到靜依以後,才漸漸體會到,原來被人關心,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幸福!

二人就這樣相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廳外傳來一聲輕咳,靜依才慌忙放開元熙,將桌上的信,收了起來。

晴天看著二人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麼不快的事情發生了,他二人的臉上都是有些蒼桑之感!“依依,我和阿不收拾妥當了。你這邊如何了?”

“晴天哥哥稍候,我已經命人去準備藥材了。元熙也讓嶽世子去挑選精兵了。”靜依有些尷尬道。

元熙卻是站起身來,神情自然道:“此去楊村,定是有些凶險,你與阿不一定要萬事小心。阿不是僬僥人,你要說什麼,或者是做什麼事以前最好先問過阿不,免得犯了他們族人的忌諱!他們和咱們漢人不同。忌諱頗多,若是不小心犯了他們的忌諱,隻怕是會極為麻煩的。”

“我記下了。阿不今天也對我說了一些有關他們族人的事,我會小心的。”

“還有,我命嶽正陽吩咐了,所有的衛兵都要聽你和阿不的調遣。你們一定要小心些,他們是去保護你們,幫助你們的,莫要讓他們驚擾了村民,反倒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晴天點了點頭,“放心吧。依依,到了那裏,我看過以後,會先派人來給你送信的。”

“晴天哥哥,你才回來沒幾日,又要走了。都是為了我和元熙,讓你辛苦了。”靜依有些歉意道。

“傻丫頭!我本來就是醫者,就算這裏不是你們的封地,我也不能坐視不理的。”

靜依聽了,看著晴天掛著淡淡笑意的臉上,卻是極為不舒服。其實,晴天是什麼性子,她哪裏會不知道?他嘴上說自己身為醫者如何如何,可是實際上,他這個人別扭的很!看病救人,從來都是看心情的!若是心情不好,或是看人不順眼,就是給他座金山,他也是不肯救的。現在竟是為了他們,要深入到深山之中,還要與異族打交道。這樣的晴天,如何不讓她感動?

少頃,便聽外麵的初一來報,說是夏和到了。

“啟稟王妃,藥材已是備齊了,隻是這裏麵有兩味藥,咱們的已是不多了。所以可能分量有些不夠。還請晴天公子就先這樣用著,回頭,屬下命人再備了,送過去。”夏和道。

“好,多謝你了,夏先生。”靜依笑道。

“不敢,為王妃做事,是屬下的本分。若是無事,屬下便告退了。”

“嗯,你去吧。記得藥材鋪子裏,要多備一些預防瘟疫的藥材。還有,治療傷寒的藥也要多備一些。”靜依囑咐道。

“是!屬下記下了。屬下告退。”說完,便退了出去。

而這邊,嶽正陽挑選的衛兵也到了。全都在王府門口待命。

元熙拉著靜依的手,和眾人一起到了門口。

元熙又對衛兵們叮囑了一番。然後看著晴天和阿不上了馬,出城了。

靜依看著漸漸走遠的背影,有些感歎道:“元熙,晴天哥哥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為了封城。你以後,可不能再欺負他了。”

元熙點點頭,握著靜依的手,緊了緊。“是呀!為了我們。”他心裏明白,這晴天在封城做這麼多事,都是為了靜依,他心裏有她,可是卻從不對靜依提及,甚至是都不會讓靜依感覺到他對靜依的愛意。這樣的男子,讓他從心底裏佩服!他對靜依,不似晉王和明王,他們是為了權勢,才會想著娶靜依。可是晴天不同,在他看來,靜依就是靜依,沒有什麼平南候府,也沒有什麼平安郡主,更沒有什麼平王妃!

元熙以前還有些自私地想著怎樣把晴天給調的離依依越遠越好,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有些小心眼兒了!這樣行事光明磊落,為人不帶一絲功利的晴天,如何對做出對靜依不利之事!隻怕,是護她還來不及得吧!

靜依有些傷感,“元熙,不知道晴三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瘟疫,畢竟是與其它的病患不同。”

“放心吧,他知道你心裏惦記他,定會早早地處理完。”

靜依點了點頭,挽了元熙的胳膊,轉身回府了。

次日一早,宋安氏便被拉到了熱鬧的菜市口,在歐陽夜的監督下,開始行刑了!

“元熙,你不去看宋安氏行刑嗎?”

“不過是處死一個毒婦,有什麼好看的?哪裏有在這裏與你對弈好?”

“你是害怕我去看那血淋淋的一幕吧?”靜依笑道。

元熙一抿唇,不語。笑著夾了一顆黑字落下,“該你了。”

“王爺,京城的暗閣來消息了。”初一來報。

“嗯,拿過來吧。”元熙接過了信,看後,雙眉竟是擰到了一起。

“怎麼了?”靜依有些好奇道。

元熙看了靜依一眼,想了想,輕道:“母妃的病症又重了。似是比以前還要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