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晏子羽從城上掠過,看著熟悉的城市,心中千絲百縷,兒時的一幕幕閃過心頭。
然後他頓了一下,從半空緩緩降落下來,一步一步,緩慢的向城內走去。
時值深夜,城內商鋪早早打烊,熄了燈火,街道之中靜悄悄的,隻有他一人走在路上輕緩的腳步聲。
他放空心靈,不思其他,就這樣一步步的在街道中走過,這裏的每一間商鋪,每一家茶樓,每一間客棧都是如此的熟悉,有著他許許多多的回憶。
這裏始終是他的家。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晏家舊址。
站在庭院之外,他抬頭看了看那座紅銅大門,腦海中浮現出了二十年前,青武城外,晏家族人抬著父親棺木而回的一幕。
一些溫熱的濕意湧上眼眶,晏子羽長歎了一氣,隨即上前,伸手推開晏家大門。
“吱呀……”
緩慢的聲音,在夜月裏拉得很長,顯得格外醒耳,這道聲音,仿佛回憶的時鍾,滴滴答答敲醒了晏子羽心靈深處的記憶。
“把這災星趕走!他們一家隻會給我們帶來災難!若不是他爹在次元武境中殺了星武閣的長老,我們晏家又怎會隨他折損了將近百名精英?”
“就是,也活該他娘十年前被帶走,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他爹也死在了星武閣手裏,哼!現在他還有什麼資格再繼續待在晏家?”
“把他趕走!”
………………
空蕩蕩的大院內,好像還在回蕩著當年許多族人排斥、譏諷、指責的聲音,如今舊地重遊,卻已物是人非。
在這回憶中走過,莫大的酸楚好像一口重錘,狠狠衝擊著心頭,晏子羽的雙眼也有些通紅起來。
他在庭院走著,走過了曾經晏家的客廳、曾經的廂房、曾經的祖祠、還有一間烙印了許多兒時記憶的小庭院。
這座庭院,曾是他與父親生活多年的居所。
看得出來,即使晏家舉族搬遷,這裏仍是有人經常打掃,尤其是這間庭院,一草一木仍是如當年一般,一點沒變。
然而,除了回憶,一切不再擁有。
在庭院中並沒有停留多久,晏子羽再次邁開了腳步,沉默著繼續往前,徑直走到了後山,往西部方向緩步而行。
西山仍是當年的西山,荒涼仍是當年那般的荒涼。
冷冽的寒風在山間呼嘯而過,卷起晏子羽的衣袖獵獵作響,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畫麵……二十年前的一個黃昏,一個消瘦少年,背著一口漆黑棺木,堅毅的在這荒涼陡峭的西山上一步步前行,每一步都顯得那樣艱難,最後來到這西山之巔,帶著孤獨與寂寥,在六月飛雪中,一人為父親安葬。
此時此刻,當年那個少年再次走上這荒涼的西山,再來到山巔之上,在那一座孤寂的墳前靜靜跪立,凝望墳前的銘刻著“慈父晏山之墓”的木碑,許久許久沉默著,最後,他取出靈王玉雕。
“爹,您說過,這一世的輪回,你我父子情分已盡,可羽兒不服,誓要指劍問天,踏破輪回!待我成就無上仙王之時,便是父親重生之日,到時,你我再續父子情!”強大的信念,在晏子羽黑眸中湧現,他伸手一點,靈王玉雕化為一抹流光掠入晏山的墓塚之內。
靈王玉雕雖是伴隨他成長,令他得到《大寂滅噬天經》凝練吞噬與生命兩大法則的至寶,不過以他如今的境界,已不再需要靈王玉雕的幫助,從此以後便讓他與父親長伴。
本想移開父親墓塚,親手將玉雕放入,但是晏子羽遲疑,此行不孝,便以通天之力,令玉雕引入墓塚之中,然後獨自一人默默跪立墳前,思緒恍惚飄蕩著。
良久,良久!
夜色漸漸散去,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厚重的露霧彌漫在西山之巔,籠罩了他的身影,可他仍然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直到東邊朝陽升起,溫暖的陽光灑照下來,將他的身影拉長的那一刻,他才輕輕抬起了頭,向著東方日出看去。
“一天了嗎?再過兩日,便要重回中玄聖地了呢……”心中莫名感歎,收回目光,晏子羽帶著一絲不舍,在父親墳前重重磕下了頭,“爹,羽兒亦如當年六月飛雪中立下的誓言,決心永不更改,今日羽兒離去,就請父親暫且安息,終有一日,要令蒼天還我父子情!”
磕下三個響頭,帶著堅毅,晏子羽轉過了身,走下西山,但這一次,他並沒有回到青武城,而是在腳下凝聚出一重重靈氣台階,在虛空中踏步而行,走向七承穀方向。
漸行漸遠,青武城很快成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後方,晏子羽淩空走著,如天上神帝,俯視芸芸眾生。
募然,他眼神一凝,在大地的某一處山穀,突然一抹亮光透射雲層,阻攔在了麵前。
“咦?”
晏子羽心中驚疑,降至山穀之內,神色卻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