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青華閣外月色分外皎潔。
一盆花型豐滿,色澤極佳的上等黃姚牡丹正被仙娥端著,那仙娥躡著手腳走在青華閣長長的廊上,廊下株植皆是擺放齊整的豆綠、魏紫、二喬、白雪塔等清一色的牡丹名品,雖豔麗逼人,但也難得一見。
廊上燭火燈籠亮得刺眼,竟不必白日遜色一點,夜晚風姿搖曳卻未見燭花閃爍分毫,仙娥剛從滿地的名品中挪了眼,抬頭入目便是顆顆拳頭大的東海夜明珠安置在籠中,替了往常的燭火作燈,與卷簾上的玉扣風鈴交相輝映。
那盆黃姚方至殿門,那仙娥剛將停下腳步,隻瞧“撲通”一聲,一隻已然僵硬的貓屍正直挺挺的落在仙娥足下,仙娥心中一驚,連帶手中的黃姚也動搖了三分幅度。
兩日前這仙娥正在園中清理雜草,這貓分明是兩日前將慕汐帝姬抓傷的貓兒,後被慕汐困在井中,可她明明看到的是妗姝帝姬找到愛貓時卻將計就計把貓兒溺死在了井中,又命身邊的人將慕汐帝姬常讀的書卷丟在井旁,這才有了那晚青山台的種種。這些談資在眾仙娥中倒也不算新鮮事。
“我方才瞧著那慕汐在藏書閣逍遙自在得很!那日我將這畜生溺死在井裏原本就是想看慕汐受罰吃罪的,可母神隻罰她灑掃藏書閣,真真讓人氣不過!”
說話的正是二帝姬妗姝,當今狐後的頭胎女兒。
仙娥快速的收起神色,隻瞧殿內妗姝帝姬正臥在一張大圍子床上,麵上鋪著細細的鵝絨被褥,堆著香軟的錦繡薄綢。雲煙似的青紗圍賬被破出一個口子,想來正是這貓被丟出來的方向;
妗姝身旁的仙侍注意到了殿門惴惴不安的仙娥,立時同她招了招手,忙示意她將花放下,見送花的仙娥走遠,又一扭臉色,忙對著妗姝陪笑道:“帝姬消消氣,這貓兒平日受您寵愛最多,如今為您死一回也是受用的,想來是近日驚蟄宴來往仙家多,又礙著狐帝臉麵,狐後不好發作罷了。”
“父帝平日裏就寵著慕汐,若是我跟她都在父帝壓根不會正眼瞧我,平日裏傻裏傻氣,修習煉術什麼的倒是樣樣拔尖,就連每年的驚蟄宴上眾仙家也總說她天資聰穎模樣生得端莊不止,我就是氣不過,同樣都是帝姬,我哪裏就差她許多了我偏讓她進不了宴會,讓她愛出風頭!”
若是說慕汐修習煉術拔尖出眾倒是情有可原,畢竟上頭有個狐後壓著,平日玩樂交涉這等雅事哪裏就有慕汐什麼事了,從小隻有狐帝疼著慕汐,無事日日帶在身邊,再愚鈍的經了幾百年的磨煉也有些長進了罷,隻是狐帝公務繁重,不盯著慕汐的閑暇時間裏,她確是傻裏傻氣的很,這倒是比黃金還真許多。
至於容貌端莊這件事,青丘狐族本就天生一等一的容貌,其實絕色的皮囊實在太多,往往極佳的性情品格方才決定一個人是否傾城不是。
夜又深了些,青華閣的青紗圍賬被理順了方才的褶皺,長廊裏的牡丹花依舊嬌滴滴的,不見頹勢。從青山台遠遠望著,真真好一個閬苑瓊樓,畫閣朱樓。
青山台正廳,一方黃木案幾上的蓮花瓷爐燃著白芷香,正嫋嫋吐著雲紋似的香煙。
我把午間的那卷冊子攥在手心,攤在案幾上,“樂渝吾妻,乃東海流坡靈狐族嫡係所出,位至上仙…品性柔佳…”這我倒是清楚。
“成婚三年,誕長帝姬慕汐…最喜越桃花…”我略疑了一瞬,怎會記錄平時喜歡什麼花束這種細枝末節,我直覺有些不妥,但這冊子隻有些許片麵之詞也實在讓我無法參詳。
我用指尖輕輕地在灑金朱墨的“樂渝”二字上撫了又撫,心裏頓覺一陣微酸,母神嫡係所處,又位至上仙,年紀輕輕與大名鼎鼎的青丘狐帝成了婚,那是何等風光姿意,怎就隻留下這寥寥幾筆,實在可歎,
我心中微一歎息,立時;棲芷已然將食盤端至我麵前,一碟碟精致的糕點果子入眼,我晌午在藏書閣用的雖然也不少,但出的可都是力氣活,這會腹中早已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