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渡口。
蘇梓萱走上甲板,放眼望去是一片遼闊。大江東去,浩浩湯湯,乘著這一奔湧而去的江水,蘇家的船隊花了將近半月才邁入江東地界。
蘇千山的命令原是去往江南,所以她留下大部分人去往江南,而自己就帶著一雙侍女、蘇茂兩個隨從,在江東就下了船。
江南的事情並不算急,因此派些人去先穩定一段日子。但是江東的事情,就在這三個月了。
豫章郡。
蘇梓萱的江東之行,首當其衝便是這裏。
蘇家的十三鹽行是大齊數一數二的鹽行,但是若非蘇千山多年來穩居皇商榜首,得了戶部的便利,這鹽行是遠沒有這般好做的。
鹽這東西,曆來是比糧食還要珍貴的。
而江東有著全大齊最大的鹽場,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和蘇家的經濟底蘊,江東十三鹽行,當然是一塊肥肉,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蘇梓萱覺得嚴家盯上這個並不意外,除卻要走動的官府文書較多,這鹽行背後帶來的巨大利潤,足以讓很多人為其爭的頭破血流。
但是貪心之下還有歹心。
天色將近黃昏,一行人在郡城內尋了客棧住下。
待到蘇梓萱洗漱完畢之後,躺在床上,心裏才踏實下來。
水路不比陸路,她剛上船那幾天吐得混天黑地,還是常年跑船的夥計教她含些薑片,後麵才好了些。
現在上了岸,腳落在實處,沒有了那種隨時隨地晃晃悠悠的感覺,蘇梓萱才覺得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夜裏好眠。
清晨,街上已經有了喧囂聲,走街串巷的呼喊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蘇梓萱剛用過早飯,那邊蘇茂就領了人來見蘇梓萱。
“見過少東家,”男子點頭哈腰,麵上帶著諂媚的笑意,接著道:“掌櫃的特地命小人來接少東家。”
微微頷首,蘇梓萱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來,卻讓底下的夥計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
蘇梓萱也不說話,稍稍坐了一會才站起身來。
“走吧。”
略有些沙啞的嗓音落在耳邊,那夥計才重新揚起了笑臉,揚聲道“您這邊請,外頭馬車已經備好了,還有您的行李也一並給拿過去。”
蘇梓萱神色未變,徑直走了出去,吉祥如意也跟著前去。
那夥計看人都走了,也就跟上去。心裏卻糾結的不行,掌櫃的叫他來接少東家,但少東家這樣子瞧著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蘇梓萱坐上馬車,對著底下隨行的夥計道“直接去鹽行。”
這下夥計算是傻了眼,對著蘇梓萱道:“這……我家掌櫃的在府上候著您呢。”
蘇梓萱不理會夥計的話,坐在馬車裏不置一詞。
這夥計麵上驚疑不定,掌櫃的話他不敢違背,但是少東家他也不敢。
擇其輕重,還是叫人快速往掌櫃的那邊報信,手底下就驅使著馬車往鹽行裏去。
蘇梓萱在馬車內,喝口茶潤潤刻意壓得沙啞的嗓子,吉祥如意卻是見此偷笑著。
蘇梓萱也是無奈,她如今還不大習慣壓低嗓音,避免說多錯多,她還是決定少說話為好。
這兩個丫頭也是看她平日裏對她們太放縱了,還敢偷笑主子。
蘇梓萱把臉一沉,果不其然,就見吉祥如意都低眉順眼,不敢再有多的表情。
馬車慢慢行駛,不多時,便停下來了。
蘇梓萱落地,看著眼前書寫著幾個大字的牌匾微微失神。
蘇記鹽行,前世為給她求來婚事,被送與嚴家,改做他姓,又在出事之後被抓的抓,死的死。
但如今沒被拱手相讓。
這好好的牌匾更是提醒著她該做什麼。
蘇梓萱立於堂上,瞧著人來人往,在鹽行裏挑挑選選,富貴些的人家就買的精鹽,瞧著略普通些的人就買次一等的粗鹽,也還有一部分人,買泛黑的鹽沙。
且不論其富貴高低,看這泛黑的鹽沙都定價高昂。
人不可一日無鹽,但造鹽的成本極高,所以哪怕朝廷控鹽控的厲害,鹽價也仍是居高不下。
所以哪怕是下等的鹽沙也會擺出來售賣,隻不過是讓人買了自己回去再精製幾遍,才可入菜肴。
正經過了官府文書的鹽行都需要鹽引,才能從鹽場裏調了鹽出來販售,這其中不僅要支付買鹽的銀錢,還有更大一筆官府征收的稅銀。
因此,沒有交稅的私鹽,才更是暴利。所以哪怕嚴禁私鹽,也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信奉著富貴險中求。
蘇梓萱不清楚蘇家底下有沒有這種人,借著明麵上的鹽行卻還私底下也販售私鹽的。
反正無論如何,她此次前來江東,就是為了查處這種現象。
一定要在事情暴露出來之前,自己親手將罪惡攔腰斬斷,不讓它禍及蘇家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