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洛陽舊識(2 / 3)

銀瓶及銀盞俱十分精致,鏤刻蛟龍水草圖案,盞子兩邊有兩尾小小的卷曲的龍尾,便是天然的雙耳。雖然銀器比不上玉器,甚至比不下如今時興的瓷器中的佳品那樣價高,但是這些銀器工藝精絕,卻是價格不靡的。

其實對織成而言,也沒什麼不同,她更願意用些普通的陶盞並瓷盞之類,但終究比不上銀器堅固,路上碎了可不好弄。不過以崔妙慧的習性,即使是銀器,也必要與眾不同,美侖美奐。

眾百姓倒是大喜過望,七嘴八舌地謝恩,那些騎士們臉上也有些忸怩,終究是那個笑嘻嘻的騎士過來道謝,那個死人臉的卻仍不說一句。

死人臉三字,乃是那愛好觀察人的商賈腹誹所用的外號。

但無論如何,熱氣騰騰的茶水和重新又蒸得燙熱冒香的糕餅,在這樣的風雪天裏的確給了人很大的慰籍。

似乎時間也過得特別快,至少有人偶爾抬起眼來,便驚呼一聲:

“又來了一隊車馬!”

這風雪天的,奔往鄴都的人還真不少。而且風雪這樣大,那隊人也隻奔這邊草寮而來。

辛苑卻“咦”了一聲,放下放在盞邊的一隻銅水壺,向織成道:“來了!”

那隊車馬漸漸近了,卻又似乎不是辛苑認為的樣子。她眉頭蹙了蹙,走出寮去,但見那一行也有十餘輛車,卻是在寮前數丈開外便停下來。車身印有徵記銅牌,相當陌生,又依稀眼熟。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雲落織坊。

雲落織坊眼下的徽記,是織成親手設計,十分別致,獨家分號——其實就是一枝棉花罷了。眼前這車上的徽記,卻是山和水的形狀。不過風格古樸,應該也不是什麼小商號。看來當真是過路的商隊,被自己錯認了。

辛苑正想轉身進來,但見其中一輛車簾子一掀,有個毛球從裏麵滾了出來,落在雪地上,還彈了兩彈,方才站穩。卻是在辛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那毛球便“嗷”地一聲,以一種喜極而泣的聲音嚎出來道:

“君侯!君侯!阿史謁見來遲,望君侯恕罪!”

別人也還罷了,隻崔妙慧勃然變色,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道:“原來是此獠!他怎的過來了?想來不安好心!”

“此獠”不是別人,正是洛陽首富,昔日與織成也有過一定“交情”的那位史萬石了。

崔妙慧昔日落難,史萬石不知崔妙慧出身,隻道奇貨可居,評點甚佳,甚至還想出手買下,若不是董織成拒絕,隻怕下場堪憂。甚至當時那情形,若非崔妙慧被董織成搶先一步弄到手裏,隻恐不管落入誰的手中,最後都要轉賣給這最大的人販子掌底,做個一等貨色。況且昔日史萬石與織成高談世間美人共分三等,那些在崔妙慧聽來隻覺淫穢欺辱之極的話語,更是永生難忘。

如今一見這舊時仇人,昔日羞辱頓時都湧上心頭,不免臉色話語,便相當不客氣了。

然織成隻是掃了她一眼,她遽然驚覺,趕緊壓下了臉上異色,隻心中仍是忿然不已。

史萬石胖得更加厲害了,且是嚴冬,穿得更多,一件狐裘繃得全身圓滾滾,再無半分曲線可言,且狐裘本就顯胖,看上去他整個人便是一隻毛球滾過來般,偏又夠長,這下連兩條小短腿都消失不見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跑起來仍然是虎虎生風,隻是在旁人看來,覺得這毛球未免滾動得太快了些。

織成端坐不動,隻到史萬石整個人顧不得地上雪泥,撲倒行禮,渾似不覺那件上好黑狐裘便拖泥帶雪十分可惜的樣子,她才微微一笑,故作愕然道: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過是避雪罷了,竟也在這裏得遇史君。”

史萬石是東吳的人,她早已知曉了。

不過東吳行事一向不夠地道,孫權這人也不象後世所傳的那樣英明神武,反而還頗有些心計。襄陽那次也還罷了,便是當初在洛陽,這史萬石一副憨厚皮相之下,也藏過不少壞水。織成因本著和氣生財的目的,尚未打算與他們撕破臉,故此在建業行商時,就令李不歸主動找上陸議,故意要了陸議一個大人情,來緩和他們心中的忐忑。

但這樣的芥蒂畢竟已經生下,不可能再恢複如初。

此時見了史萬石,本能的便警惕起來。

所謂無利不早起,這位如今索性擺明了東吳後台,雖從幕後轉到幕前,但在洛陽仍是混得熾手可熱的史萬石,冒著這樣大風雪,恰在這個時候隻奔此處而來,且又表現得如此熱情謙恭,一見麵便直呼“君侯”,可不會是單純得很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