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劉璋突如其來的偷襲,使得這大好的可能形勢,頓時毀得十去八九。
織成又驚又怒看來,但見遍地皆是屍首,看衣飾身形,男女老少不等,有的血汙滿身,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幹脆被箭枝插成了個剌蝟,死狀慘怖,想來正是葭萌關外居住的流民。顯然是敵軍初來時,驚擾了這些百姓,匆忙逃奔,卻又被追上來殺害的。
想到他們好容易逃出一片戰火,卻又歿於另一片戰火,織成不禁便想起“民不聊生”四字來,其實這些百姓小民便如崖上野草般,生命力何其旺盛,隻要有少許泥土便能住腳生存,但如今葭萌關外這少許泥土,也被人徹底除淨!
霍峻看了看她臉色,道:“敵軍攻城不下,便驅良民為前陣……”
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說,但織成並非久困閨閣的小姑子,當然就明白他的潛台詞。葭萌關這樣高峙,如果要強攻,必然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驅使老百姓來當擋箭牌,健卒藏在後麵衝鋒,就算衝不上去,消耗對方箭枝什麼的也是相當不錯啊。
再看葭萌關外牆,尤其是靠近下半截牆基處,都是一大塊一大塊暗色的血漬,並一些箭痕刀印,即使是打掃幹淨,依然可見當時的慘烈之狀。
遠處黑煙滾滾,隱約也有哭聲傳來,不知是哪一處又遭了罪。
霍峻眉頭微皺,看看遠方。他為一方主帥,雖然看上去憨厚,然而慈不掌兵,絕不會是真的憨厚。庶民無辜,但若可憐這些人失了葭萌關,那無辜受害的人就更多了。
耳邊卻聽織成問道:“賊兵現在何處?”
霍峻道:“現於城外十裏處山坳之中紮營。”
其實就算他不說,織成等人此時立於最高關城之處,隔著秋冬蕭瑟的枯樹,亦能遠遠看到一座山頭那邊,有旌旗招展之影。她如今也不能算個菜鳥,多少有了經驗,隻從這些密密隔著的旌旗粗略一估,便知那平坦之處,必然是人多如蟻。
織成隻在瞬間,心中閃電般地掠過無數念頭,定下來,向霍峻道:“將軍此處遇襲,可曾探報使君?”
霍峻道:“派人出城突圍,但未能成功。”也就是說,對方當真勢大,將關下圍得水泄不通,那求援報信之人也死於敵陣之中了。他頓了頓,又道:“然有信鴿已飛往雒城。”
信鴿在這時雖有馴養,但還是比較珍貴的,也隻有織成能夠毫無顧慮地大量投入金錢,甚至還有一套自己的暗語。而對於一支軍隊來說,並不會放太多錢在這上麵,因為信鴿畢竟是鳥類,一路飛去,無論是遇到獵人還是凶禽,出事的機率較高。且真正機密之事,不可能全部用暗語來講透,更不敢交與信鴿,以免落入他人手中,歸根到底,還是人比較靠得住。
霍峻不得已用到了信鴿,可見的確是送信不出。而劉璋手下的扶禁大軍一來,便以輾壓之勢,火速禍害周邊百姓,對於各自都在搏民心的各位諸侯們來說也並不多見,恐怕也是存了不叫泄漏消息的用意。
“將軍欲待何為?”
霍峻猶豫了一下,答道:“堅守葭萌,等候援兵!”
聽起來是沒有錯,葭萌守兵畢竟隻有幾百人,可是眼前的扶禁、向存二人可容你等到援兵?
他們想要速戰速決!
所以他們先攻一次城,發現不容易攻下時,便繼續禍害周邊,將所有村落全部拔起後,再來全力攻城。單看他們紮營離此不過十裏,便知根本未做長期打仗的準備。
但葭萌關之事,涪城等地總會感覺到異樣,不過真正趕到時,起碼也是兩天之後。據葭萌雄關之利,縱然霍峻隻有幾百人,但發動全城民伕,也未必守不到兩天,是什麼讓扶禁等人如此自信?
織成掉過頭來,厲聲叫道:“辛苑!”
她平時隻叫阿苑,此時連名叫姓,辛苑等人便知她動了真怒,當即答道:“在!”
“點起人來,隨我殺出城去!”
“君侯!”
霍峻不料她如此膽大,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喝止道:“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