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歸忽然輕輕“啊”了一聲,道:“涪城出來了一隊人馬!”
董真所站之處,是在旁邊一座小山頂上,視野十分清晰。
涪城及周圍情形,盡收眼底。涪城四周的樹木土丘,皆被幾次戰事夷為平地,露出了光禿禿的泥地,又被反複的拚殺奔跑碾得堅逾岩石。在四周山巒的綠色樹木之中,宛若一塊醜陋的傷疤。
董真這邊,負責押送糧草的是禰雲會,此時涪城已被劉璋派來的劉、冷等將的兵卒團團圍住,甚至紮營亦在城郊。禰雲會不過百餘人押送隊伍而已,當然不會送上去塞牙縫,故此要先向劉備報訊。而就在此時,劉璝的斥侯也發現了這支莫名其妙、甚至沒有任何身份說明的隊伍,自然要上去盤問,發現不對頭後就引來了一隊士卒進行攻擊,但被早有準備的禰雲會安排強弓一陣疾射,將攻勢壓了下去。
現在這隊人馬飛奔而出,劉璝的兵卒雖然一湧而上,但那當首一將勇猛不可當,揮舞著一柄烏黑漆亮的長兵器,呼嘯而來,所有擋上他的人或是馬都慘呼著往兩邊飛開。他和他的人馬宛若一柄鋒銳的長刀,頓時將劉璝的陣營割開了一道長口子,奔湧而出。那些劉璝的兵卒跌跌撞撞跟在身後,卻根本不敢近前追趕,隻歪歪斜斜地射了一陣箭雨。
那將軍飛奔而去,根本懶得回頭看上一眼,他的兵卒相隨而去,人馬如龍,意態自如,哪裏像在沙場衝殺?渾似閑庭漫步。
李不歸眉梢微微一挑,龍居已喟然讚道:“雖百人而莫能當,真猛將也!”
趙不為卻訝然道:“他手中兵器甚是奇特,非槊非槍,若說是一柄長矛,偏生又是彎曲如波浪,但顯然亦非凡物。”
董真微笑著看向那大將手中所執兵器,果然上半截成波浪般的曲線,即使這樣遠看去,亦依稀可辨。心中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笑道:“啊,就說他從前隻有大刀,這不對啊,果然真用丈八蛇矛了。”
“丈八蛇矛?”
幾人一起失聲而出,龍居看向董真,問道:“主君想來是認得這員猛將了?”
董真點了點頭,道:“劉備義弟,燕人張翼德。”
她長聲一笑,撥馬下山,李不歸隨即跟上,龍居默不作聲,倒是趙不為問道:“主君,怎的走了?不是說了擔心劉備有變,才在此觀看麼?眼下禰大兄剛剛與張翼德會合……”
李不歸勒住馬頭,睨他一眼,道:“張飛張翼德是何等猛將?與劉備又何等親厚?有他出城,自然已說明了劉備的態度。主君還有什麼必要站在這裏喝山風?自然是要走了。師弟,多用用腦子,不要什麼都直接問人,這裏不是陽平觀!”
趙不為臉上一紅,摸了摸腦袋。
李不歸搖了搖頭,撥馬向董真追去。
劉備坐在帳中,心中複雜,臉上古怪,又喜又怒,又氣又慰,實在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情。
他聽著帳下軍吏朗聲回稟,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喜悅:
“穀二十車,黍十車,豆麥雜糧各二十車,幹肉條糜醬各五車,幹菜五車、並各類幹草豆類五十車……”
這是足足夠他麾下兵馬一月之糧!
“不用念了!”他揮了揮手,不免帶上了一絲煩燥,道:“都拖下去吧!”
那軍吏一怔,不由得看了一眼站立在帳下的禰雲會。龐統犀利的目光一掃,劉備已換上了溫然的口氣:“禰壯士。此番涪城之戰,董君大義贈糧,備心中感動之至,豈能如市井商賈,錙銖必糾於其數量多寡?”
那軍吏麵色一鬆,連聲道:“是!是!下吏唐突了!”
一麵果然令人收起那些帳冊記簿,喜孜孜地退了出去。
這些時來,糧草匱乏著實令得掌管軍需物資的軍吏頭痛不已,如今從天而降許多糧草,解了這燃眉之急,的確是喜不自勝。
禰雲會一直站立帳下,保持著必要的恭敬神態。隻到此時,才將嘴角微微動了動。對劉備的盛讚也不卑不亢,道:“使君謬讚了。我家主君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使君這涪城一戰,關係到今後前途命運,絕不容失。我家主君與使君向來唇齒相依、生死與共,這區區一隊糧草,又算得了什麼?主君說道,一月之內,還將為使君再次募集糧草,足令使君不為白水關‘走山’之災所困!”